君随弈睁开了眼睛:“宵华,以后要是我的性格突然改变一段时间,就不要把他当成我,该杀就杀。”他刚说完这句话,身体就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地发出一声不屑的呵。
宵华挑了挑眉:“你这话……我听过类似的。”她看向阮逍遥,后者垂下了眼睫。
香残秋捋着一根鲜红的帽缨,任它散在自己的手上。都多少年了……这帽缨的颜色还是没褪,一看就是从不间断地注入灵元。青瓷端来温的酸梅汤:“主人,青瓷自作主张给您送来这碗酸梅汤。”
“青瓷,吾先前数百次端详此缨汝都只是不发一声地端来,汝此次为何倒通知了?”
“青瓷愚却不钝,此次似乎看出了主人的细微不同。您看到了故人,此番端详别有深意,所以青瓷不知您是否还想喝酸梅汤。”
香残秋摇着头,笑意隐隐:“你明知此次吾只会更想喝,莫要打趣。她在和我开玩笑吧。”
青瓷见香残秋难得有笑意,变本加厉:“敢问是何玩笑?青瓷不懂。”这便是青瓷的表里不一了。香残秋噫了一声:“唉…………”
“她怎么就………………”
“转世成了男子………………?”
“竟然还是弈君………………”
青瓷有将近五十年没有见过香残秋这般说话了,“噗”地笑了出来,紧接着是他本人几乎前所未有的前仰后合:“主……哈哈哈哈哈哈,主人,您、您这可怎、怎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办呐?!哈哈哈哈哈哈………”
“修养,注意修养,青瓷。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
“抱歉,主人……”青瓷几乎憋出内伤:“那,您要怎么办呢?说好的,拜、拜堂成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吾能怎么办呢,吾也很无奈啊。香残秋暗想,不过其实已经着手开始办事了。
君随弈拆开阮逍遥手臂上的绷带,看见里面的皮肤上极小的缝合痕迹。他毫不愧疚地伸手在上面按了按,引得宵华一跺脚:“你干什么啊?!”
“哎哎哎,先别发火啊。”君随弈看了一眼阮逍遥的表情,他只是点了点头。君随弈于是将手用力压在他的手臂上疾速两指一并,竟自缝隙中拔出了极长的一根发丝一般的细细黑线。宵华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
“假如我帮你把这些全部□□,你是会脱离控制还是会死?”
阮逍遥摇了摇头,比了一通手语。宵华同步翻译:“他说他是木偶、人皮偶和傀儡的集合体,那些线只是控制他的方式之一,全部拔掉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最好的方法………”她不说话了。
“不翻译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把你烧掉、把你的灵魂绞成碎片会很管用吗?本王告诉你,愚蠢至极。”他悠悠将细线扯断成数截:“你要是想要改变你现在这状态,自毁是最烂的做法,是傻子们为了满足自己的情操的作为。为什么就不想想以另一种方法赎罪?比如帮着某些神族啊魔族的做掉这满天下的人皮偶,或者守着那群人让他们别被抽筋扒皮。这种事你应该挺爱干的。”
宵华连连鼓掌叫好:“说得对!!!”
君随弈忽然嗤笑一声:“你们可真是善辩。也够自以为是。”
两道目光打来。君随弈咳了两声:“咳嗯,辣个,我精神出问题了,莫要管我。”
“…………”
“…………”
长河渐落晓星沉。
君随弈与两人分开后独自回长安之前的客栈,躺在榻上又是睡觉。为什么每次受伤都非连续睡个几天几夜不然绝对熬不下去这事情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事实证明每次这种性质的睡眠都会大大提高他的自愈速度,醒来的时候他基本都无碍了。上次被吵醒不计。
这次被弄醒也不计。
虽说平常他的睡眠程度都很浅,但是现在这种半昏迷性质的睡眠就不一样了。上次是直吵到人声鼎沸、粗鲁的吼声几乎都到了耳朵边上他才迷糊醒来。这一次是浑身的剧痛感把他激醒。君随弈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浑身的大穴已经被钉上了烧红的钉子,两腕被深深划开,带刺铁环扣得两手鲜血淋漓,死紧地连着身体吊在空中。两边琵琶骨已经被穿了玄铁环,铁链子被一旁一个侧躺在悬空雕牡丹榻的公子手里。硕大空旷的空间里寒气透骨,香残秋的榻上多了一层貂皮。自己身处一个高台的上空,身下竟是不知有多深的一层曼陀罗华。如雪如璧的曼陀罗华竟都是才放到这里不久的,瓣上还有清晨鲜甜的露珠,只是因这空间的六壁和中间的高台都是万年玄冰,露珠多半都成了冰珠。透过明澈的冰,能看见高台中的华丽棺椁。血涂符篆被穿成一串串,帘子一样挂了满室,猩红的颜色让君随弈稍微清醒了些。
香残秋放下手中的书,微笑道:“醒了?”
君随弈知道自己已经失血过多了,眼前阵阵发黑。血已经全部都涂上了那些黄符,没有再为他所用的可能。他只能强作无事,扯出一丝带了点血腥味的笑容:“阁下还真是手段残忍且行事干净利落。”
看这个架势,本王对他来说意义还真是非凡。符篆上画的应该是回溯魂魄的图案,他与我的前世有什么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