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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士(2/2)

好一时间山上一片混乱,满山都是压不住的叫喊。而山下于暗夜中突然出现了围着山的官兵,官兵们点了探火灯围成密不透风的圈子,一层一层的往上搜查,绝不放过任何一条漏网鱼,显然是埋伏已久了。

大局已定。

这一场请君入瓮,趁着夜便落下了帷幕。

都邺城中,李知府屏退了府中的人,他在房中嘬着一小口茶,含着茶水等到它在口中涩了舌尖,才堪堪抽回了一丝清明来。

他桌上放着一捆沾血的皮卷,光光是这样放着,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到这皮卷之上的重量。霎时间,空气中所有的紧张都被抽走,重重的疲惫色埋过了他的脸,塌了两肩。

这场瓮中捉鳖手到擒来本是他一手设计,现今完美收官,本该令人惊喜才是。然而惊喜的喜字还没沾上一点儿边,先到的吓字就优先把喜字的位置给占了。别说没松一口气,天大的包袱还活生生地砸在了他的头上,换谁谁都得吓一吓。

他前些日子收到了昔年刘庄残部流至此地,去往莱芜的线报,线报上说了,这流亡的队伍中,很可能就有叛逃多年的刘庄妻儿。

刘庄原是昔年顾北侯谢信的副将,被谢老将军赏识,将他提拔到了自己的手边,当了谢将军的亲信副将。谢将军对他有提拔之恩,恩深义重,却不想,他到头来竟背叛了顾北侯!

守和二十四年,刘庄在北疆军中下药,放倒了北疆军一个营和守城部,趁夜打开了雁去城的城门,悄声引入了上蛮的军队。上蛮人借其势攻破雁去重关,城内驻军虽强起抵挡,但事发突然,终归不妨。上蛮人屠杀城内老幼妇孺,所过皆是屠城,无数名将名星陨落在次战役中,致使百万怨魂无处可去,千里之地血流漂杵,甚至将大华陷入危亡,差一点点就破国了。

刘庄叛国一案,主事人刘庄早已被斩于雁去,他的妻儿却被他的走狗瞒天过海般地保了下来,这些年间一直未曾走漏过半点风声。

李知府管理都邺向来得过且过,不曾抱有过太大的建树心,也没想过建功立业。但是刘庄一案民怒人怨,国之所恨,若是让他们这么从都邺跑了,回头给上面知道了,轻则玩忽职守,重则窝藏重犯。

虽说一人之祸祸不及妻儿子女,但有心垂怜,还不如先偿百万无辜的魂思。

李知府收到线报后不敢怠慢,连夜布下了重防,还散布了南渠流匪的消息,明面上守着南渠,引对方上都邺边界的山,暗地里又准备好了烧开的大瓮。

谁知一夜辛劳,人到是抓到了,却好像不对——

他们抓到的是一伙死士。

抓获当时就已经咬破舌下的□□自尽了。

剩下一个没死的,也被吓破了胆子,看着是疯了,只会胡言乱语,说得还不是中原的语言。狱卒们不得不捂实了他的嘴巴,牢关内的喊叫声才能歇停一会儿,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李知府当下就觉得心头一咯噔,不妙的预感爬上后背——逃跑的人哪里用搞得上死士这一套?死一个少一个,死都死了还跑什么?

然后仵作来验尸时,不慎出了点儿意外——他跌了一跤,恰巧按压住了一人的小臂。然后就见那人的小臂被触压后完全陷了下去,没有回弹,不像是一般人的皮肤,反而像是破布娃娃、像是傀儡。

仵作原本怀疑是肿液淤积,便打算等正经大夫来对号看看,可是在场的李大人不知哪里来的灵光突然一现,抽了把小刀就亲自下场,划开了此人的手臂——这一划就划出了大事儿。

这人的手臂里头没有血肉,只有一卷皮卷儿缠着木制的代骨。

他的臂上全无伤口的痕迹,小心得连仵作都发现不来,若不是这李大人的灵光来得恰合时宜,或许根本没法发现。

挖出来的皮卷卷口烫着吊珠桑花,卷下面压着缅叶扎。

——吊珠桑花是莱芜的国徽,缅叶是南疆的特产。

活下来的那个黑衣人也正是莱芜人,按原计划,他们似乎是打算前往莱芜。

莱芜人翻山过海地越过华境去往南疆,用了死士来传递这么一封包裹严实的密信,总不可能只是去谈个亲戚的。

万一是谈个亲戚更糟。

这些年莱芜人几次三番骚扰江南水境,对江南繁富良产垂涎已久。

自十三年前大华腹背受敌,莱芜和海盗们就趁火打劫过一回,江南一带曾经失守,如今光是稍微有这么一点莱芜的影子,江南的官大人们也实在是杯弓蛇影,怕得狠了,有风声总要先预防预防。

大华北面上蛮,西临南疆,江南一带总是水起风生,依附上蛮的诸多北境小国全是墙头草,都看着风向,同样虎视眈眈。这些附属国每年的岁贡都是阳奉阴违,若不是边上有着虎狼军一力压着,把他们收拾得头都抬不起来,指不定战火还要蔓延到哪里去。

今上绥靖,没到万不得已时绝不先撕破脸皮,他们不干不净的手脚就不自觉的伸长了。

当然,想得通这关节也没用。

毫无建树心的李知府看着这烫手的皮卷,头一回感受到了人生而多艰,这回真是伸缩两头都要一刀了。

此事有关国之危亡,李知府不能随意自己加以判断,然事关重大,经事的人越少越好。他查过消息来源,却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所有消息都是正途正听,连个道听途说都没有,干净得令人咂舌。

送消息的人也查了两番,正常到李知府都要怀疑一番自己,毕竟上下的人里没能查探的也只剩他了。但若说是巧合,所谓的刘庄残部连个影子都没见,而这一队死士撞手里的时间正正好好,就是天上掉馅饼也没见过这种掉法。

这消息绕过江南驻军到了他的手上,说不清上面的人是否干净。

要交托,也只能交托给自己信任的人。

李大人在房中几近焦躁地思来想去,手指没地方放,只好乱拨弄桌上的东西。敲算了几十个算珠子,叫了三杯茶,翻了二十六页的杂书,把桌上的毫笔毛揪得都快秃了,国家大事和民生安定社稷百康才终于压过他心底里的那点不甘不愿的小九九,提起还剩尾巴毛的秃杆笔写了一封信。

信的落款是文有。

开头写的清平亲启。

他把信封慰平了,贴着心口放好,呼出了一口长年淤积的呼吸。

——当朝丞相王均中,字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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