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名思义,整片天界的财宝都收在这里,不论是和璧隋珠还是凤毛龙甲,有名或是无姓的,全都陈列在此。其中半数以上皆是人间呈来的供品,暂保管于阁内等众仙认领。
白与违来天界是刚好第五个年头,这对长生不老的众仙来说只是白驹过隙,但自己是任劳任怨,偶尔睡个午觉偷个小懒,平日里是把敛珍阁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那你总听过名字吧,金蝉锁。”
小妖越来越不耐烦,六臂在白与违鼻子前挥来挥去。
“从没听过,我随便再找把锁给你行吗?”
“那怎么行!金蝉锁是人界价值连城的宝贝,锁上伏着一只正褪蛹的蝉,金箔玲珑剔透,惟妙惟肖!”小妖闭眼好生回味着,手舞足蹈。
白与违没趣地走入阁中,闭门声才迟迟惊醒小妖。
总觉不妥,又把近日的账目拿出来一番清点,的确是没瞧见什么锁。
小妖气鼓鼓地爬上树梢,清了清嗓子对着阁内喊话:“喂!那把锁是要献给江大人祝寿的,要是拿不出来,咱俩都得吃苦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被砰一下猛地拉开。
“你家主子是江大人,不早说!”白与违跑过来吧树上的小妖拽下来,拎着领子四目相对。
“哎哟你放开我——”小妖使出浑身解数才挣脱下来:“我就该早点告诉你,说不定对我态度就好点儿了!”
“江大人命你来取,肯定是信任你。你不如换个另外宝贝去,这堂堂太尉祝寿,总不止一件东西吧?”
“这……这金蝉锁是江大人亲自点名要的。”
白与违欲哭无泪,又回到梨树下偎着,愁眉苦脸良久才开口:“小妖你过来……你看我,长相如何?”
小妖聚精会神盯着白与违的脸好一会儿,眉峰细,鼻梁挺,一对凤眼。
“相貌堂堂。”
“这锁我总不能变一个出来,没法交差了。”
小妖挠挠头:“这跟相貌有什么关系?”
“我是想问你,你家江大人,平日好不好美色——”
“你你你别想了,江大人正节,旷迈,怎么可能被那些东西收买!”
见实在说不通,白与违给自己壮了个胆,拽起小妖就朝太尉府去。
到了官爷们的领地,连地上都铺着玉砖,红瓦亭,青石榭,仙气缭绕,好不气派。
“这时间你们江大人一般在干什么?”
“无非练字,抚琴。”
“嗯,高雅。”
小妖掩嘴一笑:“嗯,跟你比起来,是高雅多了。”
白与违正要争回去,却见一个通天高的牌坊,石柱足足有十人抱粗。
“这是江大人有功,天帝给修的。”
白与违伫立在牌坊前时,迎面不知哪里走出来两个侍从,欠身作礼,欲要领路。
又不知连着跨了几道门,穿了几道堂,才来到一间垂挂着素色缎子的厅室,檀香扑鼻。
果然江大人在练字,信手几笔,行云流水。
即将三百大寿的江鹤,江大人,掌军太尉,天帝的左右膀子。本人看起来依旧非常年轻,还格外儒雅,一身鸦青,使人难以与打打杀杀联系起来。
停笔。
“敝人江鹤,还从未与这位公子照过面,敢问大名?”
“白与违,敛珍阁管事,新任不久。”
“那白公子此行是为何事,如此匆忙。”
江鹤表面恭敬,实际根本没把白与违当客人,别说茶没给半盏,就连正眼都没瞟过。
“那我开门见山了。今天你的家仆来问我要金蝉锁,但敛珍阁没这号东西。”
听到锁的名字,江鹤才专注起来,抬头直视白与违:“金蝉锁是景蓝城的供品,应两日前交予白公子保管,文书尚在,何来没有的道理。”
白与违一头雾水,耸耸肩。
“白公子,供品送来天界后,第一道关在哪里?”
“没有什么关,都是直接到我手里。要是江大人一口咬定那锁送来了,那便只能是在半路失窃。”
江鹤叹气:“……敝人相信你。然而空口无凭,敝人还求公子将锁寻回。”
责任无故到了自己身上,白与违有些百口莫辩:“如何寻?未必下去人界?”
“敝人正有此意。公子刚来天界不久,想必对人界还很熟悉,宝物寻回后,敝人一定重酬。”
来天界也有段时间了,然而白与违是过得异常拮据,这庄差事是很有诱惑力,赚个外快的同时还能回味人界的生活,要知道这众仙虽是随时能下去人间,但价格不菲,“过路费”极其昂贵。
不过白与违心有余悸。
“江大人,我生前尚有仇家,要是遇上了非常棘手。”
江鹤一笑,看得白与违有些后背发凉。
“公子亦可幻形掩人耳目,而且……公子一看就非景蓝出生,无须担心。”
“有道理。不过,我要是这窃贼,早就偷了东西跑了,不可能还滞留在景蓝。”
“不急。工匠在铸造金蝉锁时,还造了一柄银雀环与之成对,只要取得此环便不在话下。”
白与违答应了。后来想想实在武断,哪是取个东西一去一回那么容易。
黄昏时分火烧苍穹,鱼鳞般的云彩被透得通红。
凉风卷着厅前的布帘徐徐摆动。
“白公子没有什么在人界留恋的东西吗?正好回去看看。”江鹤对着背影问道。
白与违稍停两步,又继续走进夕阳的余晖里。
“无牵无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