翀兮六年,兵连祸结,铸甲销戈遥遥无期,城墙外烽火连年,赤地千里。
同年北旖大势,南梁分裂,东项紧跟倒戈,各自称王。
不仅人间,上到天庭下至地府,皆是针锋相对,不得安宁。
这不,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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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走路都能撞见鬼……”白与违挎着包裹,思绪正神游在几万里之外时,差点与旁边的两人撞个满怀。
“公子为何对蔺大人出言不逊?”随行的一个少年向白与违行礼,头上一朵月白色的木槿温文尔雅。
地府十殿转轮王的得力手下蔺逸,每回白与违去阴曹地府办差事,会阎罗,都被他喂个闭门羹,几来几去不知道结了多少梁子。
蔺逸皱眉不语,眼神里把白与违视作渣滓。
“这位小哥你是新来的吧?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们主子就是当不成神仙爷爷,孟婆那儿生意也不好,天天在地府打杂——”
“住口!”蔺逸急了,瞪着白与违怒火中烧,旁边的少年掩面尴尬地一笑:“我这是第一次见蔺大人生气,敢问这位“大侠”大名?”
“我大名白与违,上面的人。”白与违一边强调“上面的”,一边用手指指天空。
蔺逸清了清嗓子,看着白与违一副少爷模样心中实在是堵:“你出了天庭,我出了地府,已经毫无瓜葛,就在此分道扬镳吧。”
这是两界通往人间的必经之路,只有一个方向,所以到头来三人还是同路相伴。
白与违不识抬举地走到蔺逸身边:“咱们蔺大人今日去人间转悠?”
蔺逸根本不想转头对上那张脸:“不。”
“那是去干嘛?”
默不作声。
白与违见蔺逸不搭理,便把眼光投向矮自己半个头的那位少年。
少年被看得有些脸颊泛红,头上的木槿轻轻一颤。
“嗯……蔺大人是送我回人间的。”
“回?”
白与违来了兴致。
“我只是半个地府人而已。”少年笑得眼睛像月牙。
“云桉,说太多了。”蔺逸有些不满。
“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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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景蓝,地处北旖腹地,琼楼玉宇不输天宫。早前是封邑,后迁为王都,软红香土,车水马龙。
白与违抵达时已天色将晚,只听得主街上处处乐声缭绕,门隙里瞥见的都是美酒佳肴,人们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再走几步淡了摩肩接踵,多了小桥流水,凉亭假山,丹桂飘香,黛墙后也许还有位美人,玉手纤纤,连夜赶绣。
此情此景,皆令白与违似曾相识,众神仙都说他在上天界时踩滑玉砖,一头撞在了门口那颗白花花的梨树上,不省人事。醒来后想不起事,只空剩下个人。白与违对这套说辞是听得耳朵起茧,但转念一想,的确是对生前事物没了多大印象。
“小爷我前世肯定五戒十善,博恩广施,不然肯定没这福分。”
白与违通常是扬起下巴,如此回答。
看着星子一点点多起来,白与违找了个藏在深巷的小客栈安顿。
客栈里零星散落着几桌打尖的客人,都在醉醺醺地谈天说地,白与违嫌闹,便叫了些清淡菜上楼。
送饭小二动作麻利,看着也不如城内大酒肆里的小二那般低眉顺眼,唯唯诺诺。
“客官待会儿再吩咐着。”
“你别走,我问你话。”白与违一边叫住小二,一边往桌边放了点儿银子。
小二连忙跟啄米似的点头哈腰,笑脸相迎。
“我平日爱好宝物,今日刚到景蓝,其实是为银雀环慕名而来,你可知道些什么?”
店小二抬起手挥了挥:“这银雀环,连景蓝街上的孩童都清楚着嘞!”
“哪儿能亲眼赏赏?”
“诶哟,客官您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小二摸着头在努力思考的样子:“前些日子宝贝进宫了,怕不是有啥贵客来,王上要当礼物送了。”
“送人?此等镇国之宝?”
白与违停下筷子。
“可不是嘛……这事儿有内情……”小二上前两步凑近耳朵:“不少人都晓得,还有个啥锁是和银雀环成对儿的,但之前大典的时候供给神仙了。”
“金蝉锁?”
“诶!对!但您可不知……额,我也是听说的,这锁其实被人盗去了,然后王上怕惹怒神仙,怪罪下来,就连忙要把相关的银雀环送人,脱手。”
打发走小二后,白与违有些混乱。
虽然理不太说得通,但金蝉锁是在人间失窃这件事是敲定了。白与违脑中浮现江鹤那张不冷不热的愠脸,背后一寒。
现在的情况,如果消息靠谱,就得先搞清楚这大礼是入谁手,何时入。看来眼下只有进宫一探究竟,而且不得迟疑。
不过白与违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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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百里路,马不停蹄,悬旌万里。
秦焕身弱,稍显吃力。
“将军,天晚了。”
“景蓝就在前面,坚持一下。”
小河潺潺,松柏常青。沿途村落亮起星点,炊烟四起。
秦焕心里生出一丝不平:“将军有私心我能体会,但何必苦了兵卒。”
将军良久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