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敢只叫你这种东西在这待着,是瞧不起我陈六三?”
“饶命啊!不敢,我不敢!”这人却趁陈故山一个不注意爬向坑里,一把抱住那装得满满当当的人肉篮子,冲着街道的方向夸张地哭嚎了起来:“你已杀了我家可怜的俩姑娘,就饶我一命吧!”
“胡编乱造!”陈故山一瞧,才发现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明白了他这是哪台子戏。倒打一耙的流氓行径也做得出来?还真是个喽啰!
陈故山一脚发力踩在他的手上,又抬起脚来狠狠跺了几下。那人疼痛难忍,杀猪一般嚎叫着,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不相信陈故山真敢当众作恶。他依稀记得余士秋向他交代的陈六三是个软弱少年,怎竟如此难对付?他突然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利索地继续同他比拼武艺,这下自己可真是把小命完完整整地放到了人家手里!
见路人纷纷驻足围观,陈故山却是半点不慌,只蹲下身从腰间撕下来一块破布,塞到了他嘴里、甚至轻柔地抚摸了一番他方才挨了踩的指头。陈故山那手却在摸到断骨处突然使力,竟借着穿刺而出的骨头茬子硬生生将一根食指从他手上撕了下来。
一时间,滚烫的鲜血四处飞溅,地上的人凄厉地惨叫了起来,也顾不得这可怜是否装下去,左手拿起刀便捅向了陈故山,本想一刀毙命,却被陈故山一躲,只是深深插入了他肩膀。陈故山吃痛,一脚踹在那人肚子上,将他踹飞出去几丈之远。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喧哗,皆是往后退了些。
“要么上来帮他,要么滚远些!”陈故山将肩膀上的刀拔了下来,从善如流地扮演了这恶人的角色。他捏着那根指头,恶狠狠地看向人群,聚集的群众霎时鸟兽四散,不过片刻,居然一个也没剩下。
“我真该问问余士秋,为何只叫你来守着这地方。”陈故山一脚踩上那人的胸膛,怒喝道:“是真当我不敢来吗?!”
“嘘——你猜猜,这么大动静,巡城的兵何时赶来收场?”那人却不显慌乱,戏谑道:“你再猜猜,他们看见这里的景象,会如何想?”
“我看你也是个可怜人。”陈故山却不理他,话语里有些怜惜之意:“丢了根指头,又马上要送命,到头来不过是余士秋的棋子,从未被人真心相待过。不过还好,若非我浑身上下只剩下这么点力气,方才还真就被你一棍夯晕过去了,此刻我又该在何地啊?”
“这话还是衙门里讲吧。”这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好像已经听见瀛人的马蹄声了。”
陈故山对他笑了笑,看起来竟比他更从容:“你少吓唬我,五十个瀛人兵马在边上围着,也不耽误我拿你狗命。”
嚓!
他不再耽搁,拎着刀子,便朝着那人的胸口重重地刺了下去,鲜血汩汩地从破口溢出,不多时便流了满地。那人还想挣扎,但为时已晚,他眼前的光景开始模糊,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也没想明白余士秋到底为何要骗他,更不明白陈故山一介农户为何真敢行此损阴德之事。
陈故山俯下身,替他合了眼,将那沾满鲜血的刀子塞进了他的手里。随即以断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地面上写下了“余士秋”三个大字。落下最后一笔后,他似乎真听见了马蹄声,便干脆逃也不逃了,自暴自弃地倚着墙头闭上了眼睛。
这城北的如意客栈,他大抵是去不了了。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当初他最不愿面对的方向奔驰而去。妹妹没了,自己被一群猪狗豺狼死死盯上,这双手也沾了血。往后的日子再想作为寻常人安静地过下去已不可能了——是否还有以后甚至都没有定数。但他最怕的还是连累沈弥生。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沈弥生今早对他说的那句“留得青山在”,方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一下化为了忐忑。
此时细细一想,哪有什么早晨玩耍的孩童?这畜生还真骗了他,余士秋根本未料到他还敢折返,才只安排了这一人蹲守。如果他没猜错,余士秋此时压根就不在城里,藏尸于此完全是因为灯下黑。那昨晚他与沈弥生待的地方是否被人发现?沈弥生现在又在何处?
若他已被今晨那个奇怪的男人捉了去,自己还真是难辞其咎。
他正想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落在了他身边。陈故山不敢睁眼,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赶紧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