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讨骂?”沈弥生斜睨着他。
“没有!”陈故山连忙摇头:“这事是我不好,我想着你若心里有气便发出来。”
在黑牢里这几日,余士秋果真没来搭理他,似乎也并未察觉他与沈弥生有关联。虽然他对李乘风印象极差,但自己能平安出来,必然是他暗中照顾了的。
……虽然自己进去也是因为他。
陈故山这样一想,完全没了好气。他肩上伤口还疼得很,腿上便又添了新的,再这样下去别说快意飞马,怕是连床都下不去了。
“嘶……既然你这样要求了,我不遂你的愿也不好。只不过这两日口干舌燥骂不动,要不然你过来让我打两下?我解气,你心安,两全其美。”沈弥生逗他。
“……啊?”
陈故山万万没想到沈弥生竟真顺着他的话蹬鼻子上脸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面对三番两次救自己于水火中的恩人他又不敢拒绝,一时间纠结万分,愣在了原地。
沈弥生戏谑地催促:“快点啊,陈小少爷。”
“但……但李乘风说,他已经帮你打过了。”陈故山半张着口,手在身侧虚握着,大拇指来来回回地掐着自己的肉:“要不然你看看?”
“嗯?你信他个鬼,他是他,我是我,这种事情怎么能替?”沈弥生努力敛住笑意,佯装恼怒:“快点,过来。”
陈故山见不奏效,又是自己理亏,只能深吸一口气准备奔赴刑场。他突然觉得腿又更疼了些,顿时走也走不顺畅了,一瘸一拐地朝沈弥生挪去,一副英勇赴义的模样。到了跟前,还无辜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紧紧闭上了眼睛:“那,你打吧。”
耳边响起了风声,陈故山紧咬牙关,浑身上下都紧张地绷着。可这等了半天却没等来巴掌,却等来了轻抚在脸上的一只微凉的手。他有些惊恐,微微睁开眼睛看,却发现沈弥生堪堪收回手,正对着他笑。
然后,他便被揽进了一个算不上温暖的怀抱。
沈弥生太瘦了,这怀抱不仅算不上温暖,还有些硌人。陈故山的下巴刚刚好卡在沈弥生肩窝里,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也不敢动。他松开了攒着的拳头,连呼吸都轻了些,生怕沈弥生感受到他的慌乱。他防备着沈弥生突然给他一下子,可心里却是欢喜的。
“刚知道的时候,我是挺生气的。”沈弥生松开手,往后靠着窗台,留陈故山继续呆立在原地:“但是后来就想通了,我俩各有各的想法,这是好事。”
陈故山听了更是惊喜。他虽不说,但此前总认为沈弥生对他控制欲过旺,见他此番没有再向他发难,心想:大概是张赟中途对他说了些什么吧。
但他没来得及高兴太久,沈弥生便接着说了下去。
“我生气是担忧你安危,你冒险也是为了我事业。若我俩身份互换,我是你,也会这样做的。你没错。”
陈故山听罢沉吟一声,移开了目光。他觉得有些地方让他给理解错了,但又讲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沈弥生却总算是暂时松了口气。
既然不必再顾及陈故山,自然也就不急着上衙门,就在此处跟卜家慢慢耗着便是。流言已开始散播,此时着急的定然不是自己。
几周后,县衙。
小小一幢厅堂,横七竖八地跪满了哭闹的民众,这次是以聚众谋反之名被一队巡卫从麻将馆里揪出来的。
人声嘈杂,几经喝止却没有作用,这县令正忧心,一个领头的突然却重重地磕起了头,大声说道:“大人饶命啊!草民绝无造反之心!只不过最近传得沸沸扬扬,在信阳城里住的人哪个不知道此事?大人,想反的不是我们啊,是、是城西的余士秋!他挟持‘神木’并非为了效忠朝廷,不然怎会拖上如此之久也不上缴?是他要反啊,不是我们啊!”
顿时,附和告饶之声不绝于耳。
“还有那卜家,家里丢了孩子也不出来找,一点动静都没有,摆明了和那余士秋是一块的!大人不能忘了,余士秋之前可是杀过人的呀,难道因为尸首无名,便可不作数了吗?”
这台上高坐着的县令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耳边一阵吵嚷嗡鸣,脑子里全乱了套。但还知道一两个误杀无妨、一二十误杀要出乱子,不能一声令下全部杀头。其实这些个草民倒没说错,那余士秋往常一副狗腿模样,竟还敢暗藏如此不详之人,近日来也没再跟朝廷联系过,真想反不成?除了林姑娘他爹来过几次衙门,卜家倒真是毫无动静——枳句来巢、空穴来风,这些传言散开不无道理。
年轻的县令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