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张家之后久违的大快朵颐,陈故山吃得旁若无人。沈弥生见状,干脆将侍应赶了出去,笑眯眯地看着陈故山狼吞虎咽。
然而这样温馨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
外面坐着的几桌人显然并不知道旁边隔间里坐的是谁,几个参与了六安战役的士兵正慷慨激昂地同留守阜阳的朋友讲故事。
“你不知道,我们打得多爽快!”
“跟大家伙讲讲?”
“我说啊,李乘风将军一马当先,冲进阵中杀了好些人,要不是他,陈大将军估计就赔进去了!”
“你少污蔑陈将军,要不是他主动带兵上前陷阵,你们那李乘风还不知道要在六安拖多久。我们这么多人在阜阳等得你们支援,李乘风倒是在六安过得舒服了!”
“啥?陈将军陷阵啊?这么威风!”
“是呗,他带着二十多个亲卫,一声令下,进去以一敌百,把那些个瀛兵吓得屁滚尿流!羡慕死我了,我也想做他亲卫,不说那个后将军,回来至少能混个百人长吧?”
沈弥生:“?”
陈故山:“……”
沈弥生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瞥了陈故山一眼,起身往外面走去。
“小兄弟,能不能跟我详细讲讲,陈将军是如何威风的啊?”
那士兵一看沈参军竟然来了,也想起陈将军嘱咐他们不得讲此事禀报给他,霎时个个低垂着头,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不敢再开口说话。
其实无需详细说明,沈弥生方才也听了个大概,他只是出来看看他们的反应。这些士兵这么个模样,他也就知道陈故山交代了些什么了。
明知故犯?
他淡淡地回头看了看坐在桌前强装从容的陈故山,冷笑了一声:“行,我知道了,你们吃。别紧张,他不敢拿你们怎么样。”
沈弥生说完,便回到了隔间里,并装作无事发生过,看着端坐的陈故山,扬了扬下巴:“吃啊,别浪费。”
陈故山嘴里的美食瞬间索然无味了起来,一时间如坐针毡,一动也不敢动。他忐忑地低着头,不敢和沈弥生对视,面前一桌从前最爱的饭菜也味同嚼蜡。
是夜,营房内。
陈故山在里屋躺着,听沈弥生在外间对李乘风大发脾气。沈弥生叫下属把李乘风拖出去打了二十军棍,陈故山听见外面一阵沉闷的着肉声,只觉得心惊肉跳。
他是待宰的羔羊,是案板上的鱼肉……
他干嘛不逃?陈故山突然想拔腿就跑,奈何胆子有限,只敢这样想想。
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便越来越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啪嗒、啪嗒。
吱呀——
沈弥生推开了门。
陈故山屏住呼吸翻上床,闭上了眼睛。
沈弥生冷声道:“起来。”
陈故山不想认命,装作熟睡打鼾,呼吸却都是颤的。
沈弥生上前去捏住他被角:“我数三声,别让我掀你被子啊。三——”
从中午开始,他已经整整半天没跟陈故山说话了,刚才又来了一出杀鸡儆猴。这铺垫太过充足,陈故山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却还耍赖一样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沈弥生有点无奈,看他睫毛都在微微发颤,心里想笑得不行。他一把掀开了陈故山的被子,还从善如流地给他翻了个身,扬起手里的折扇要打——
陈故山这下装不下去了,一骨碌爬起来贴着墙跪坐在了床上,眼里分明含着一包泪,强忍着才没掉下来。
沈弥生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舌头,没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