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好,我给你留面子,不把你拖出去打。”他冷着脸,沉声说:“我们私下解决,这事翻篇。”
“你不能打我。”陈故山小声说。
“为什么?”沈弥生有点哭笑不得。
“我打了胜仗,我给你打的江山,你不能忘恩负义。”陈故山瘪着嘴说,话语里颇多委屈。
“行,给我打的。你那些个萝卜头亲卫死了几个?”沈弥生问。
“……四个。”陈故山低下头,自我安慰般继续说:“但是都是他们自愿来的。”
“你这话不混蛋?”沈弥生心头火起,一瞪眼:“你意思,他们活该的?”
“不是,没有!可是李乘风和瀛兵僵持不下,需要一个破局的人。我们只损失了四个,却杀了五百多……我不是不在意他们性命,但是牺牲是有价值的。”陈故山有些急切。
“你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沈弥生问:“等候一个时机很难?还是你嫌咱们兵不够少,多死一个是一个?”
陈故山又低下了头,不说话。
“我不跟你闲扯,赶紧办完正事睡觉。还是三声,趴好,别让我亲自动手啊。”沈弥生威胁道:“三——”
“我不是几岁的小孩了!我做事也是有自己考虑的!”陈故山被未知和恐惧支配着,在一片朦胧的视线里负隅顽抗般大声嚷嚷。
“那你告诉我,脑袋一热冲上去,算是出于什么考虑啊?”
沈弥生的火彻底被人给拱了起来,他右手一抬,折扇的木柄带着风声落在了陈故山额头上,先是留下一道青白,然后缓缓地充血肿胀起来。
陈故山猝不及防挨了一下,捂着脑袋低下头,竟开始轻声抽噎起来。沈弥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拿扇子将他下巴挑了起来,才发现他真抿着嘴巴,在偷偷掉眼泪。
沈弥生:“……”
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人前呼风唤雨的大将军,在他这怎么像个受了屈打的孩童?纵然他对陈故山这莽撞的性子诸多气愤,到这会也像被浇了一盆温热的水,熄得半点不剩了。
“我真服气了……你哭什么啊?”他无奈问道。
“打人不能打脸,你不守规矩。”陈故山话里都是哽咽,还强压着哭腔不想露怯,谁知他这样更倒像个委屈的孩子了。
沈弥生:“我说了,你趴下,我不打脸。”
“我不要!我还要骑马,我还要打仗,你刚才打都打了,怎么还要打?我……我真的不会了,沈弥生,再没下次了,这次就算了吧,我真的好累了,我想睡觉……”
陈故山这脸也丢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撒起了泼。他太害怕了,脑子里一片混乱,拼命想着如何逃开这一劫,却只能边掉泪边呜呜咽咽地不停解释,仿佛自己一直说下去,便不会听见沈弥生宣他上刑场。
“李乘风挨了二十军棍,你这才一下,怎么就不能骑马打仗了?”沈弥生却让他逗乐了,轻笑了一声,抱着胳膊问他。
陈故山沉默着哭了一小会,半个字也不答,只盼着再睁开眼能看见沈弥生松懈下来的神情。可惜沈弥生铁了心要给他个教训,只站在一旁等着他哭完,手里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陈故山的心就随着它忽上忽下。
哭了半晌,陈故山眉心都有些痛了,沈弥生还是面无表情地等着他自己做好准备。孩童都知道哭闹无效时该卖乖,陈故山自然也知道——他似乎在心中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抉择,微微抽着气,颤抖着伸出了右手,眼睛一闭:“那你打这儿吧。”
“行,你自己说的啊。”沈弥生捉住他指尖,故作严肃道:“那我便给你折半,只打十记,自己数着,多了我可不负责。”
“……嗯。”陈故山自小没怎么挨过打,也就在地牢里让李乘风装模作样地抽过两下子,他安慰着自己:打个手而已,能有多痛?比起让沈弥生赶紧消气,这个算不得什么。
可实际上他早已怕得指尖发凉,恨不得就地施法,将时间倒退回他英勇伸手之前。他担心沈弥生突然动手,又将紧闭的眼睛睁了开来,死死地盯着自己即将遭难的掌心,没忍住低声告饶道:“我……是我的问题,弥生,再没下次了,我……”
“这类话待会再说。”沈弥生却也不急着打,慢悠悠地等他把遗言说完:“还有什么想交代的?”
“我真的知错了,你……你轻点好不好?”陈故山这话说完,刚刹住闸的泪珠子眼见就要再次决堤,沈弥生却不再跟他绕弯,手一抬一落,清脆的着肉声便炸开在陈故山没几两肉的掌心里。
陈故山闷哼一声,紧咬牙关,安慰自己这点小痛暂且还可以忍受。比起战场上的磕磕碰碰,像这样亲密的责罚,哪里至于他怕成这样——
放屁,疼死了!
他辛辛苦苦攒起来的这么点出息,很快便被下一记狠厉的笞打给抽散了。他手心如滚油泼过,几乎瞬间便浮起了高肿的红痕。他有些难以置信,平日里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沈弥生,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沈弥生却半点不心疼,也不跟他客气。扇柄连连夹带着风落在他手心里,一下赛一下的重。陈故山有些发懵,难忍的钝痛不断地往他脑子里钻,而手指让沈弥生牢牢握住,缩也缩不回来、躲也躲不开。手心就那么大块地方,来来回回让打了个遍,再一下便重重地落在了尚且白净的指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