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清瞥了一眼右边柜台上的两样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早上六六给她的那把,换了新的,钱却没收。
“号码也留一个吧,65439……”胡小花不领肥三意的说。
“不用了,我住到明天早上会退房。”陈灵清掏出了五十块钱放到柜台上,声音从嗓子里哑着出来,没再说什么地上了楼。
待她前脚一走,楼下的气氛一度跌到冰点。
肥三感觉到自己没由来的怨气,关键是她弄不清小花为什么这么针对这个人。等过了一会,确定自己气消了后,她才明知故问地和还坐沙发里圈着手的人带了一嘴:“今晚谁巡夜啊?”
见小小个的人还不说话,也不看她,她只能坐下来叹气:“……跟个刺猬似的,刚都没看到人回来的时候眼睛哭肿的不成样了,我们不是说要好好感谢人家的吗?”她大手揉了揉胡小花细软的头发,将她的头连带着往后一捋,说:“行了,别端着了胡大人,上楼睡觉吧!”
胡小花这才瞧着她,一起起了身。
暗。
全是黑暗。
一夜的尘风在耳边呼啸。
灯在亮,世界在转。他们笑,她没有栖居的地方。
被子糊在陈灵清的背上,鞋未脱,包已开,玻璃不见了,被揉进了两膝与腹之间的空挡。
她走了多久?已经记不清了。皮鞋内的脚掌被汗水浸湿,从烧着了火到结了冰,十指就像有铁钉钉进每一个的肉里,动一下,神经末梢都如踩到针上一样痛。两边肩膀因为过久挂着那个包,不去看,都怀疑包带在她肩上卡进去了两个凹槽。痛,太痛,整个肩膀连着耳后神经连带着太阳穴一起突突的跳动。
她在湖边是哭着笑的,笑得那么像个小丑,哭的又如蚊蝇嗡嗡的叮咬。
眼泪憋回去吧,求你了陈灵清求你了!不要再去感受自己的情绪,不要再朝外人表达自己的情绪。一切的起因都是你,你的罪,你的错……没有人可以代替他们原谅你,可以原谅你的人已经死了!有什么资格让别人了解你这段过去,分享你的苦怨?有什么资格让别人知道你的泪你的但凡丝毫难过,让别人来心疼你,当这个卑鄙的小人?
憋回去!
她开始在湖边不停地走,来来回回的走,走的不行了,就开始跑,眼中没有目的地,目光落下没有焦点,像散在湖面上的光一样,点点点点,失了焦地两脚踉跄在链条护栏旁横着冲向湖面。
然后又摔在铁栏杆柱上,半瘫在地,冷风从四面八方叫嚣着朝她扑过来,水像逮着食物的小鱼,不一刻钻满了她挂在地面下栏杆外的鞋。脚浸在水里,她突然被一激灵——啊!竟是这样的醍醐灌顶!
她又像一下被叫醒似的迅速跳起来站好,看着笔直的、空无一人的前方大道,手从耳边朝着前方一挥,几乎沙哑着嗓子竭力地吼:“走!前进!向着太阳前进!”然后踏着齐步摆手摆脚地挤着两嘴边的肉往前走。
啊!走!舒爽!就这样走!走到!走到……
猛然间泄神,回头,看看自己走来的方向上向后也是一条望不到头的路——走到哪去啊?站在两条路的起点她问,走去哪……
心像熄灭了不会再热起来的灰。
“妈,”她松开了点身子,把照片从怀里拿出来,“我不知道,能做什么。”
照片上的女人看着她笑。
“爸……”仰头叹了口气,她重新将照片贴回了怀里。
晚上一两点,胡小花躺在床上听见了六六起身的动静。盯着天花板无声了半分钟,她坐起,吓得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六六抖了抖。
“你干嘛?”
胡小花抿着嘴,看着很像被吵醒了揣着起床气,眉头也是皱着的。六六有些不耐,又问了句:“吃错药了?今天我巡。”
“你睡吧,我来。”胡小花套上外衣裤子,连面都没看六六一眼,用手梳了梳头拿起桌上的手电就要走。
这看来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六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胡小花要开门,回头见六六还愣在那里,问:“你有事?”
“没、没有。”六六往她看了两眼。
“那就睡吧。”胡小花像开了丝能出去的门缝,下一秒门就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