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白芨发起高烧,抱着玄衣,又冷又热,瑟瑟发抖。
白芨有个隐疾,不能淋雨,一淋雨就会发高烧,中风寒。
她紧闭着眼睛,头胀得快要裂开,抿着唇,嘴角下扬,眉间的隐忍,没有喊任何人来传太医,屋内炭火温度温和,而她恍如入冰水下火海。
她不想让那人看见她现在的狼狈,她可以接受那人娶别人,心里有爱的人,她只要守住现在的位置。
王妃,她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乾玉……”白芨咬着这个名字,煎熬到后半夜,晕死了过去。
下了一天一夜暴雨,索幸清晨停了,积水慢慢退下去,青银端着换了三回的洗脸热水徘徊在门口,几次想进去,因为愧疚的矛盾,不敢迈步。
“青银,王妃还没起来吗?”雀远远儿见青银揣在门口,捧着早膳,脚步生风到她的跟前,忧心盯着门。
青银苍白脸摇摇头,指甲在端盘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王妃回门头天就闭门不出,外头指不定怎么风言风语,而且昨天王妃独自从酒楼出来的事,已经落下话柄,已经有流言传出,王爷花花心肠,王妃善妒。
说到底,雀儿是莫伯的人,莫伯忠心王爷,绝不会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雀儿心急剁了两下脚,敲了一会儿门,久久没听到回应声,府里耳目众多,她不能敲得过重,她只好以下犯上,推门进去。
多亏白芨昨天回来昏昏沉沉的,忘了带门。
青银跟在雀儿后面犹犹豫豫进去,就见王妃姿态吓人,被子大掀开,怀里抱着一件衣服,被□□得不成样,面色极度惨白,嘴唇毫无血色。
青银顾不上心里的别扭,绕过雀儿,直直跪在床头,小心翼翼喊着。
雀儿自小跟着娘亲采草药,对寻常的病都知一二,王妃的模样明显是中了风寒,烧着昏迷,她看不得青银的墨迹,大着胆子,探了探王妃额头,如她所料,二话不说,跑去着人传太医。
当莫伯领着程御医和他的侍童进府,华乾玉刚下朝回府,在门口碰上了。
华乾玉朝服披身,正气凌然,今日多了几丝不善,涔人,却在一瞬间,很好的隐藏起来,朝程御医清冷道,“程老先生。”言语不难听出的恭敬。
程御医赞叹,回礼,“老臣见过王爷。”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多少人生百态,千奇百怪的人,这双老眼也称得上是开了天见,识人有数,然,就没看懂过眼前这个女娃娃,以前没看懂,现在更是看不清。
接而,莫伯汇说:“王爷,王妃染了风寒,老奴请来程御医看看。”
“本王与程御医一同去,莫伯你去把西厢清出,五日后,有客到。”这次,华乾玉情绪未得到克制,大概她没有打算隐藏,对于五日后要到的人,是厌恶的。
莫伯面上心疼,心知清王府如今的现状,只得接了令去忙了。
程御医诊治,开方,华乾玉陪在白芨边侧,寸步不离,看不见面上神色,逐渐清冷的气场,令人望而生畏。
青银拿着程御医开着方子去抓药熬药,而后,程御医又开了一道方子,不一会儿递给华乾玉,“王爷,王妃身子虚,容易得风寒,今后需要好好补补。这方子三日后煎熬即可。”
哪知华乾玉看着白芨出神,墨眸伤痛无感,床上的人儿,苍白得无血色,如她失去的睨一般。
睨是华乾玉救过的小狼,之后跟随华乾玉,成为了她的战宠,在一次战争中,为了将重伤的华乾玉救回营地,耗尽所有生命力,在她醒来时,闭上了眼。
华乾玉性子冷情,这刻,心里有股她琢磨不着的情绪,竟克制不住想要抱住眼前这个人,自己都不知用了极大的毅力,方才恢复静如止水。
程御医眯着眼看着这一幕,叹了一声,摸了摸胡须,将药方放在一旁,端着茶,边等边品。
世人说他是个老顽固,万事不会变通,女子与女子通婚,相爱,他是不赞成,不过也没有什么厌恶,活了大半百的人,知道宫中的事,万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如今瞧来,只要是一对佳偶,并无无伤大雅,不碍谁着眼。
想通这个,程御医呼着热茶,闻着清香,心胸开阔,清王府的茶,比他那冷冷清清府中的茶倒是香很多。
程御医不忍心惊扰,旁人就不会有这份心,一仆人急匆匆跑进来,喊道,“王爷,宫中来人了。”
华乾玉不悦,扫过一眼,那仆人全身僵硬,连气都不敢再喘。
程御医适才起身,重新持起药方,重复了之前的话,叮嘱道,“王爷,王妃似乎心有郁结,对身体会有极大隐患,要心绪愉快才行。”然后飘飘然离去。
华乾玉突生疲惫,想任性一回,“去唤莫伯待客。”
仆人着令退下。
青银端来汤药,见王爷还在,微惊愣,想着还病着的小姐,撇去胡思乱想,正要上前喂药。
谁知,华乾玉先一步,端去汤药,挥手道,“本王来,退下吧。”
青银愣了会,下意识看向小姐,又喜又苦涩,喜的是,小姐苦尽甘来,苦的是,怕王爷是一时兴喜,那时,小姐心上又要得一窟窿。
有些话,青银欲乎而出,但小姐的警告历历在耳,她不敢逾越半步。
“是,青银在门外候着。”青银三步一回头,确定小姐暂时没什么事,小心翼翼带上门,留下二人的独处空间。
不知是咿呀咿呀的门声,还是空气中熟悉的暖度唤醒了白芨。
华乾玉送到白芨嘴边的勺子僵住,沉默几许,平和道,“喝药。”
白芨不知所措地张嘴,瞬时苦味溢满空腔,小脸不免蹙起。
“张嘴。”清冷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