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光，谢清晏将苏世俊脸上的浓重倦意尽收眼底，蹙了蹙眉，他那素来玩世不恭的脸也难得正经起来：“你今日……才回来？”

苏世淡淡地“嗯”了一声，似是觉得这样太过冷淡容易失了礼数，他默了默，又补充道：“星夜兼程。”

“是苏府出了什么事吗？”谢清晏蹙眉。

否则何以行事如此匆忙，竟让他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五年不归，祖父挂心得紧，一连发了五道家书催我返京。兄长怕我再推脱，更是亲至江州相迎……”

说到这里，苏世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兄长这一路，真是将他这五年错过的“照顾”都悉数补了回来。

事无巨细都要问候也便罢了，反正自小由兄长带大他也习惯了，真正让他头痛无语的是，为防他中途跑路，兄长竟让人一路将他盯得死死的，便是连睡觉吃饭都不得片刻安宁。也正是因此，一行人才不做任何停歇，从江州直奔长安。

有兄如此，教他如何不焦头烂额。

谢清晏看他的表情，基本上也猜到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了。

想着他路上无奈吃瘪的有趣模样，他一个没忍住，轻轻地笑出了声来。

结果就是接到了苏世的一记眼刀。

见他不悦，谢清晏假意干咳了一声，收起笑容正襟危坐道：“咳咳，我没笑的，是你听错了。”

苏世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默了默，谢清晏看着他，轻轻扬起唇角柔和了神色：“其实我是真的高兴。能看见你回来，能再和你这样说话，我很开心。”

像是怕他不信似的，他又忙不迭补充道：“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苏世没有说话。

昏暗中，谢清晏看不清他的神情，见他不语，他便能只当自己是在自说自话。话虽如此，可他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阵失落。

良久，车外小厮喊了声“吁”停了马车。

“小王爷，恭王府到了。”

寂静中苏世靠着马车，双眸紧闭，似是睡着了。

谢清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他定是累极，便再不忍心打扰他，只轻手轻脚地起身，褪下外衫，把内里一层的衣服脱下来盖在了他身上。

一时间他开始庆幸今日穿的繁琐，里里外外几层。

做完这些，他便抱着外衫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迈进了恭王府大门。

随即马车又继续朝着苏府所在方向行去。

然而马车前脚刚走，后脚谢清晏又折了回来，形单影只地站在街道中央目送马车离开，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直到夜露沾湿了他的衣和发。

等了半夜的恭王府管家林叔见自家小王爷久久不归，便到大门口来等。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谢清晏孤零零地站在街上，神情落寞，他没由来地便是一阵心酸。

“当心着凉。”林叔走到他身后为他披上大氅，然后拍拍他的肩道：“夜深了，回吧。”

身上突然一阵温暖，谢清晏回过神来，转头对他宽慰一笑。

抬眼看到灯火通明却冷冷清清的王府，谢清晏突然生出几许惆怅来：“林叔，是否有时你也会觉得这王府太过冷清了？”

林叔转过头看着恭王府，轻叹一声道：“是啊，十几年了……上一次阖家团圆，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见谢清晏今日似乎格外感伤，林叔不由得有些心疼眼前这个由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可是想念王爷王妃了？”

“只是突然……放心吧林叔，我没事。”

谢清晏笑了笑，话锋突然一转：“林叔，你说若这府里多添个主人会不会好一些？”

“嗯……啊？”谢清晏的话题太过跳跃，这让林叔一时有些糊涂。

片刻，等他反应过来谢清晏话中深意，突如其来便是一阵老泪纵横，似是对他的突然懂事感到万分欣慰。

“好，好啊，不知是哪家姑娘，抓紧定个日子上门提亲去啊……”

“姑娘？”闻言，走到门边的谢清晏一怔，随即缓缓笑开，“那林叔可得做好心理准备了，姑娘么倒不一定是姑娘，哈哈……”

“嗯？！”

林叔站在风中，有些凌乱了。

马车中，苏世缓缓睁开了眼。

身上的衣服还残留着谢清晏的体温和淡淡的栀子花香，莫名让人很是安心。

原来已经是栀子花开的季节了。

月光漏进马车，他摊开修长的五指，一枚小小的平安扣正躺在掌心，清冷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他看着平安扣，深邃的双眸中忽然涌起怀念的色彩。

“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