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久知道,现在的困倦只是障眼法,等回到宿舍,脑子又会越来越清明,然后等待他的是再一次的彻夜不眠。
他无法言说现在睡眠时间给他的感觉。
厌恶,排斥。
或者说是害怕?
熬过这周,就去药店买安眠药。
他这么想着,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
“严久,下课了。”
虽然同桌常吃闭门羹,但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在严久自开学开始逐渐严重的瞌睡中,他可谓是上下课专属闹铃,但他们的关系也仅仅是这样。
只是即使同桌脾气再好,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主,面对严久那样不应不答的古怪脾性,他也只能自认倒霉,默默等待班主任承诺的每一个月的换位时间。
“嗯……“严久直起身,额头因为长时间抵在桌面隐隐作痛。
闪着橘色灯光的楼道,时不时传来的追逐打闹的声响,聚在全身镜前臭美的男生,本是让人觉得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但严久脑子里剩下的全部感受却只有烦躁。
家,学校,两点一线。
现在是宿舍,教学楼,两点一线。
那些形形色色过路的人、新建的大楼、嘈杂的叫卖、汽车的低鸣,在从前,严久都能够像给自己造了层隔离膜一样不以为意地无视。
但失眠就像一道激光,将他的隔离膜生生灼穿,让那些混沌的,本同他无关的声音和事物慢慢从那个缺口流到他身边,漫延上来,堵住他的口鼻,让他感到无法呼吸。
他觉得有点想要干呕。
脚步越来越沉重,想到一会要继续在床上辗转反侧,严久额上的神经便突突跳了起来。
“严久,你妈刚刚又来电话了。”
刚扭开门把,下铺的声音下一秒就传了出来,混杂着手机游戏的音效声。
严久的眉头重重地皱起来。
这是江红芳第一次在一天内打来两次电话。
电话的嘟嘟声持续着,电话一旁,严久的手指也随着嘟嘟声敲着拍子。
“你怎么这么不让我省心,今早才刚说过呢,刚刚你老师来电话了,说你失眠两周了?你没把手机带去学校吧,啊?你一个学生好端端失什么眠?”
听筒对面是江红芳尖锐的声音,伴随着键盘的敲击声,她仿佛是确定了手机显示的未知号码就是严久宿舍的座机打来的。
“没有,你别听他瞎说。”严久对电话中提起的事先是一愣,然后一口否定。
“那老师怎么会打电话来我这?这周你回来让我好好翻翻你书包,翅膀硬了敢带手机了是吧,好好等着吧你。”
像往常一样,严久没有机会反驳,江红芳便挂了电话。
严久心里的火又涌了上来,摔了电话,气冲冲地往厕所走去,途中狠狠撞了刚从厕所出来的舍友的肩膀,也没吭声,继续往里走大力摔了门。
“有病啊他。”从厕所出来的舍友拍了拍被严久撞疼了的肩膀,啐了一口。
“喏,这有问题。”还在玩游戏的下铺嬉皮笑脸地指了指脑袋,手上的手机游戏还在发出嘶吼的音效。
妈的。
严久回想起电话中江红芳怒不可遏的声音,烦躁的心情火辣辣地往胸口爬,他直拽着自己的头发往下拉,看着镜子里双眼布满红血丝的面孔,脑海里混混沌沌浮现出早上方求的笑脸。
隔天一大早,严久就到了教室,教室前门坏了,生活委员说一周后才能报修,现在稍微用点力一脚就能踹开。
把书包一放,下一个目的地就是医务室。
“严久同学,坐。”
一开门,同样的声音,方求似乎也早已准备好迎接严久了,他比平常上班时间早来了一个钟头。
“你把我失眠的事告诉我妈了?”严久直入话题,像江红芳给他打电话时一样。
“是这样,后来我考虑到你的身体问题,觉得还是得强制让你去医院看看,你可能自己没发现,失眠导致的不仅仅是上课疲乏,还会让你的神经变得敏感脆弱,易怒暴躁…”
方求不紧不慢地说着,顺手递给严久一盒薄荷糖。
“谁让你告诉我妈的?”严久似乎完全没有听进方求的话,又自顾自追问道。
“我的职业素养。”
……
严久不作声,只是狠狠盯着方求看,在他看来,方求只不过是他拿到安眠药的途径之一,谁想到他会擅自去询问江红芳的电话。
“我当初就不应该找你。”许久,严久冷笑了一声,这些年和江红芳待下来,所谓的耍脾气无非是摔摔门嘴炮人,真要他干出什么大事,他也干不出来,毕竟学校管得严,犯校规是绝对会被叫家长的。
方求抿抿唇:“即便是这样,你今天还是得和我去一趟医院,反正你的家长现在已经了解你的情况了吧。”
严久都快被方求气笑了,一句你凭什么来管我还没说出口,便被门口的大嗓门打断。
“方求,今天来这么早啊!”
严久转头,门口站着的是黑皮和周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