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渠不知道那天和沈佳岑是怎么结束聊天的。只记得沈佳岑站起来时,那修长笔直的腿就在跟前,往上看是他那把精瘦的腰。方渠第一次知道男人也能长得那么美。
骑着小电驴开回出租屋的路上,方渠不时笑出声,嘴咧得快裂了都合不上,也管不了风有多劲了,身子跟还站在燃灶前一样,滚烫烫地往前冲。
他头一回跟人说这么多话,还是自己主动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那么多话好说,连爹娘那屁大点事都抖落出去了。可能是头次能跟有钱人扯上关系吧,方渠心里琢磨着。还是这么好看的有钱人。
等回了出租屋,开门迎面撞上一股穷酸气,他才像是回过神来,抛了抛车钥匙,叹了一口气。
出租屋不算厕所才10个平方,对他来说已经够奢侈了,摆了一床一柜一桌一椅,生活标配。
他看电视里的豪宅虽然大,但除了几样家具也没有其他东西可放,空落落的。不知道沈佳岑的大房子是怎么样的,看他满身孤寂,十有八九也是和电视里的矫情有钱人一样,一个人住在几百平方的大房子里,夜里每翻个身就要叹口气。
可是他有什么好叹气的呢?方渠想到那天晚上碰到的那个唐姑娘,王伯一幅人应该跟沈佳岑回家才对的样子,脑补出了一场霸道总裁爱上穷姑娘,被家人棒打鸳鸯并且硬配红鸾的戏码来,乐得噗嗤笑出了声。
真是自己锅里的几两米都没熟,还帮着操心别人碗里的燕窝好不好啊。
往后的一个礼拜沈佳岑做事要比以往还认真,厨师长张义得空了就夸他,让他挺不好意思的。
“年轻人就该这样啊。小方,你有天赋,火候掌握得很好,手也巧,好好练,总有出息的。”
“谢谢张师傅。”
这天晚间下班,告别了一众人,方渠钻进了浴室里冲身子。这几天不只干活,洗澡他也比以往认真仔细了多。平时只冲一遍就套衣服,现在他都要拿沐浴露仔仔细细地擦上两遍。想到出门有可能碰上沈佳岑,方渠又提着心确定了身上再也没有油烟味,才擦干身子出门。
一周说长也不长,方渠碰上了沈佳岑三次。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那么厚的脸皮,次次都跟上去讨根烟抽。
“你不会被我带出烟瘾来了吧。”
“啊?没,没有。”方渠急着摆手,“没有的事。头一次抽烟就抽了您这么高级的烟,也没想过抽别的了。”
沈佳岑轻笑了几声。
今天晚上也跟着他上了三楼天台,方渠好心情地在夜风里晃着脚。
“说你22岁了吧,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沈佳岑看着方渠的脚,像是在放空。
方渠没在意。他看出来了,沈佳岑虽然看着冷,但脾气非常好。他吹了声口哨说:“心情好。”
“碰上什么好事情了?是偷学了新菜还是跟哪个小姑娘说话了?”
“碰上你了!”
沈佳岑无声地挑了挑眉,似乎不理解他的话。
“就是,就是……嗨,我长这么大也没交过什么朋友,来这里六年,第一次可以下班后和人说话聊天。还是你这么气派的人,感觉跟认了个老大一样。”方渠看沈佳岑没什么不高兴的意思,又继续说,“其实那天我撞了你的车吧,我真的吓坏了,觉得自己闯大祸了。你再一下车,我真的是被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不起,我那天心情不好。”沈佳岑用小指刮了刮眉毛,扯起一个无奈的笑容。
方渠不喜欢他这么笑,在他看来,沈佳岑应该天天都笑得跟那晚的上弦月一样才对。
“怎么……是因为那个唐姑娘吗?”方渠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嗯。家里人……家里人有点烦,不想应付。”
“为什么,唐姑娘多好看呀!”
“你不说我比她好看吗?”
“话是这么说……可比你好看的人也挑不出几个了呀,唐姑娘已经够好看的了。”
“怎么,好看你就喜欢?”
“话也不是这样说……只是我们那儿,多半也是长辈介绍的,双方看着条件差不多,也就那么搭伙过一辈子日子了,有时候撞大运也不能碰上一个好看的姑娘,更别说现在流行的什么相爱了,不互相嫌弃就不错了。”
“方渠,这种事,要有可能,还是自己做主比较好,你也说了,是一辈子的事……不要跟完成任务一样,没有规定人一定要在什么时候结婚生个孩子出来的。不舒服就不要勉强。”
“佳岑哥……”方渠定定地看着他,刚要说什么,沈佳岑的手机就响了。
跟前几天不一样,沈佳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避开他,直接就接了。更不一样的是,沈佳岑说的是英语。方渠第一次听见沈佳岑说英语,声音低低的,听着跟说中文时不太一样,不过一样好听。方渠一个字都听不懂,跟听戏一样认真地听着。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方渠感觉沈佳岑的语气不太好,右手已经捏上了眉心,看起来有点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