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颤栗中用手抬起那人的脸——

沈佳岑？

后来的事已不够时间让他多想，他只记得自己倒在他那张窄窄的单人床上，感受他从未有过的经历……

方渠在惊慌和错愕中醒来时天方破晓。他直觉从窗帘透进的那束晨曦带着昨晚下雨时特有的黏腻，与他裤子里那团湿湿的触感一模一样。

他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

他脑子转不过来了。即使睁着眼面前也全是沈佳岑——亲吻他嘴唇的沈佳岑，抚摸他身体的沈佳岑，还有，他无法言说的部分……

时间大约过了有十分钟，他渐渐平息了惊吓与震惊，方渠觉得自己真的醒过来了，掀开被子盯着裤|裆骂了句“艹”，之后便是迷惘。

早退了许多天的方渠，今天是后厨到的最早的一个。甚至在连菜都还没有送来时，他已经在后厨用昨天剩下的萝卜练习雕花了。

方渠觉得自己现在需要专心练习，把整个人都沉浸在厨房的调料味中，才能不去想别的。

他从来没有做过春|梦，更准确地说，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直白赤|裸的春|梦。以前都是朦朦胧胧的性|梦，除了第一次醒来时的茫然无措，其他时候他都不会在意，醒来就洗裤子，然后该干嘛干嘛去了。可是这次，梦里面有如此明确的对象，和如此具体的过程，醒来时除了震惊和害怕，还有他不愿意承认的靥足与怅然若失。

梦里的沈佳岑……一想到梦里的沈佳岑，方渠心内硬撑的铜墙铁壁就像是纸糊的窗户纸一样一捅就破。方渠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结果刀口还是偏离了方向，方渠看着地上被削落的萝卜块，摩擦着食指指腹冒出的血珠，忽地泄了气。

方渠推开重鲤阁的后门，准备上三楼的天台透透气，结果一出门就看见从员工停车场走来的沈佳岑。

方渠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只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沈佳岑。沈佳岑也没动，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他。

南方没有飘雪，昨晚的一场冬雨足够让空气粘稠潮湿，泥土的腥气混着寒冷浸透骨缝。就在这个让人冷得没法思考任何东西的时刻，方渠强烈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的欲望。

他想上去拥抱沈佳岑。

他知道男人是怎样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的了——在遇到一个打动你的人后。那个人在一个与以往一样寒冷的春节，出现在他以为只是平凡的擦肩而过里。

方渠抬头望天，吸了吸鼻子，望着干枯的树枝破开天幕，以一种扭曲的胜利诠释自己的萧瑟，涩涩地喊了声：“佳岑哥……”

沈佳岑动了，慢慢地朝他走来。可他仍旧望着天，望着那枯树的枝干，他不敢看沈佳岑。哪怕他也是同性恋，他们仍不是同类。

妄想着做朋友时方渠可以舔着脸天天在他跟前转悠，心里的情愫破土而出后他只觉得自己哪哪儿都低贱。

感受到沈佳岑在他身前站定，他才缓缓地低头。撞进沈佳岑的一汪墨池里，方渠却意外地安心下来。

“佳岑哥，我想抽烟……”

方渠其实并不想抽烟，他只是想和沈佳岑待在一块。但看见沈佳岑闻声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犹豫就走向了楼梯，他顿时觉得嗓子发痒，还是需要抽根烟的。

再次跟沈佳岑爬上三楼天台，方渠只觉得自己被安心和愉悦包围，暂时忘却了自卑，挨着沈佳岑坐在了栏杆上。

沈佳岑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了自己口中的那支后，把火和烟都递给了方渠。方渠只是接过了烟，叼在嘴里，然后静静地看着沈佳岑。

半晌，沈佳岑凑过头来，用自己口中的烟点燃了方渠的。

沈佳岑凑过来的时候，方渠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他以为自己会被烟呛到，结果只是闻到了沈佳岑身上香香的味道，或者说是他只想闻到沈佳岑的味道。他的眼中突然酸涩，在烟点燃后就别过头去，望着地面眨眼。

“今天怎么来得那么早？”

“……睡不着。”确定自己的声音没有哽咽后，方渠安下心来，“佳岑哥你呢，天天来那么早吗？”

“嗯。刚来这儿，还没熟悉。得尽快把这儿摸透了做规划。”

方渠现在可不关心什么规不规划的，就是现在重鲤阁倒闭了他也顾不上了。他想要和沈佳岑说很多很多东西，却无有话题，无从说起。最后，他出了声：“那天……”

“我没有想到你会再来找我。”

“啊？”方渠茫然地看着沈佳岑。

“我以为一心想娶媳妇的你对我肯定会避而远之。”

“那天那桌的人……都知道？”方渠心想我倒是想离你远点，心又不答应。

“嗯，都知道。”

“那唐姑娘……不，那你爸妈……”

沈佳岑轻笑了一声：“没关系，我又不是不能喜欢女人，只是前任是个男人而已。”

“什……什么意思？”方渠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我是双性恋，男人女人都可以，只是不喜欢唐姝妤而已。而且……也不喜欢什么事都被父母控制。”

“那你怎么就知道你下次喜欢的是个女人呢，万一还是个男人怎么办？”

沈佳岑似乎是对方渠着急的样子有些不解，话在嘴边吞吐了几番还是没有开口。

沉默着等烟燃尽，沈佳岑还是与方渠交了心：“我不怕和父母闹翻，只是现在没有必要而已。我下一个喜欢的是谁，等他来了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