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着吊瓶的架子猛然被打翻在地,薛洲一个翻身下床, 挡在吉他的面前。有些时候, 为了心爱的东西, 不会在意命值不值钱。
吊瓶“啪”随之摔落在脚边。
“别碰我东西!”薛洲的那股子韧劲儿又冒出来了,跟薛剑当面对峙着。
薛剑看了眼玻璃碎渣,在薛洲光脚边上, 无名火蹭蹭上升。
“你他妈都是老子的!你的东西?用老子的钱就为了买那破玩意儿?”
薛洲忍口气,放平了语气:“这, 我挣的。你那点儿钱, 谁稀罕。”
“妈的!”薛剑举起手来, 不等旁边人来拉开他吗,又放了下来, 脸气的红的上升一个度, “长脾气给你脸了?老子一大半钱都供你上学,给老子再犟试试!”
“诶诶诶!少说两句, 别让人看笑话!”白雅秀又上去劝, 这会儿病房内的眼光都盯过来, 还有小声议论的,小儿子跟着身后,一见薛剑的脸哭了出来。
病房内, 开始响起了小孩儿的哭声, 引来了不少的医护人员。
杨棉算是知情了, 在门口招呼着:“这这这有人闹事, 赶紧弄走!”
医护人员引开了小孩子, 让他安静,警告着病人家属。
这才消停了会儿。
“妈的。”薛剑走到病房外面,又点了支烟,瞪了眼哭着的小儿子,“给老子闭嘴!”
俊俊抽泣着不敢出声了,白雅秀紧张的护着他。
病房内杂声不断,杨棉看了一圈:“这什么事啊?”
沈新竹将被子拍了拍灰,拉过薛洲的手臂,让他坐下。奇怪的倒是,从头到尾就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皱着眉头,又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师傅,帮我看好它。”薛洲牵挂着,指了指。
杨棉点了点头,看向了沈新竹正巧抬头,两个人猛然间对视了。
“你...”沈新竹欲言,下一秒被打断。
“放心,我给你护着。”杨棉又移开了眼,答应着薛洲。
被无视了。
沈新竹推了推眼镜,看向窗外。
护士收拾了病房地面,重新给他上好了吊瓶。一出房门,就叫上了薛洲的监护人去,医生说明了病者的情况。
长期挨饿受冻,造成的体质变弱。晕倒也是迟早的事。
薛剑还是仔细的听着情况,一边狂抽着烟回想着,越想越不对劲。
还是得问问学校老师才是了。
把烟掐灭后,转身朝着病房里走去。白雅秀看着他背影,愣在了原地。
进病房前,薛剑又站在门口喝了两口自带的携带瓶装白酒,给他提提神,有时候他是依靠着酒来解决一切不顺眼的事。真是好东西,他拍了拍放进怀里。
正想进去时,沈新竹走了出来。
两个人碰了面。
“赶巧儿了,沈老师,正想跟你说说。”
沈新竹点了点头,他也有此意。
“唉,沈老师,我寻思着你们这学校饭是多金贵?”薛剑撑着墙边挠了挠头发。
“嗯?学校里面餐饭是五元,三菜一汤。”沈新竹如实回答,但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他妈...那这小兔崽子,把钱拿来全买那破玩意了!?”薛剑火又不受控的蹭蹭往上冒,说着就想进病房再揪这小子出来。
沈新竹看他蠢蠢欲动,立即伸出一只手来拦:“薛家长,我打电话通知,不是让你来医院吵架的。”
薛剑盯了他一眼:“我知道,我能跟你在这谈,也还不是为了那小子。”
沈新竹缓缓放下手,看了眼病房内:“这孩子脾气倔,需要软着来。他那把吉他,我认为是他自己挣下来的钱买的。”
“咋可能?他屁大点哪来的钱?”
沈新竹转过头来:“我也是前两天才听说关于他在校内校外帮人送餐,一天能跑一百左右,如果这样算下来,三四个月的时间,再省去他一半的饭钱,是完全能攒够。”
“嘿....”薛剑更纳闷了,“老子虽然跟他见不到几天,但生活费可是按月定时给的啊!照老师这么说,我儿子晕倒,是老子没给这个生活费造成的?”
沈新竹虽然有这个怀疑,但是没直接回答。“监护人的义务,我希望薛家长了解。如果有资金方面的问题,我会申请学校发布补贴基金。”
“他妈的!老子辛辛苦苦挣的钱,大半都用在这小子身上,到头来说老子没给?”薛剑的脸红似关公,看着沈新竹,“读个破书,一个月七百还养不起了?”
临清中学不算有名有势的学校,学生们普遍生活费不会太高,七百对于这些普通孩子来说,足够了甚至多了些。
薛洲的情况,全班都知道,一件校服走天下,靠暖宝宝过冬,连吃饭都得蹭隔壁班的。
绝对不像个有生活费的学生。
就连沈新竹也会有这个想法,时常带些保暖给他戴上,在学校食堂也私下让食堂阿姨给他多呈些。知道他倔,明面来的,都好比像是施舍。伤了自尊心。
由薛剑这一说,感到奇怪却放下心来。原来不负责的家长,终究会心疼孩子。
薛剑摸着下巴的胡子,思考了一下,脸色又变了色: “他妈的,难道给老子在外面养女人了?”
“他才十七。”
“我得问问他!”
薛剑这刚一说出口,又被沈新竹拦住了。
“薛家长!”一向很有耐心的沈新竹深吸了口气,笔直的站在薛剑的面前,“多给孩子一些信任,关系就会缓解很多。”
薛剑抬了抬头,看沈新竹严肃的脸庞,哼了一声。最烦这些文绉绉的人。
“好好好,我他妈信任他,谁他妈信任我啊?真憋屈个事了,老子的钱飞了不成?”薛剑叉着腰,脑海中闪过个事。
这钱,当然不是他亲手交给那见他就跑的崽子。
经过手的,还能有谁。
妈个B。敢吞这笔钱!薛剑转身朝着另一边来的过道看过去,本应该站在那里的中年妇女和一小孩儿,现在不见了踪影。
“老子不打死她!”薛剑吐了口唾沫,撩起大衣,向过道那边走。那神情路人都不敢多看。
沈新竹看着他骂骂咧咧的离开,也没去过问,推了推眼镜框。转身进病房,一抬头,墙边上站着一人,手倚着墙,好像站了挺长时间。
没等开口,这人甩了甩发麻的手,眼神不自然的移开,两步飞速进了旁边的洗手间。
嗯。被偷听了。
沈新竹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杨棉......很奇怪。
…
每天的夕阳好像都一样,仔细观察好像又不一样。
今日的夕阳比平时的更加绚丽,在洁白环境中铺洒了一层金光,桥上的灯光被掩盖住显得更加微弱,但又能在灯光下清楚看见风中带起的尘埃颗粒物。
杨棉背着把吉他站在光秃秃的树下,由于对着夕阳,皮肤变成了古铜色,一动也不动,从远处看,根本看不清楚树下有人。
桥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小孩子们追逐过来追逐过去。杨棉目光紧紧跟随着桥那边,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不会被发现也不会看丢。
自沈新竹从医院出来后,整个人魂不守舍,走的很慢,没有表情变化。杨棉也从未有过的感到话到嘴边,说不出的难受感。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好像是吵了很严重的一架后的冷战。
都在等对方先示好,但又同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连理由都不知道,便就会胡思乱想。
杨棉尾随了一路,跟着他停住脚步,一停就是半个小时。
就看着沈新竹站在桥上,等行人少些,他靠在桥边点一支烟。连背影都写满了疲惫,晴朗的天也遮盖不了头顶的沉闷心情。
杨棉哈了口暖气,抹抹鼻耸了下肩上的吉他,朝桥那边走去。这再不过去,天都快黑了。
这是周末,桥上还有小孩儿逗留,又好像是那天去山上寺庙时碰见的那几个孩子似的,闷着脑袋的瞎跑,又在杨棉的前面摔了个狗啃泥。
还好,这孩子手不长,在前面摔倒,拉不着杨棉的裤子。
“谁家的孩子啊?这是?”吉他底部杵在地面上,杨棉半蹲着一把将地上的大胖小子给抱了起来站好,拍了拍孩子身上,转身对几个比较大的小孩子又说,“你们几个,慢点跑。”
“好,谢谢叔叔。”大点的孩子把委屈脸的小孩儿揽了过去,不好意思的又牵着小孩子儿的手走了。
这些孩子。杨棉正一脸慈父笑,忽发觉被注视了。
微微撇过脸来,沈新竹那一眼的含情柔水的眼神直击中了心里去,桥头的风说大也不大,可耳边风直嗡嗡作响。
“......你怎么在这?”沈新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