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将军的女儿,陆初。”韩玥坦然道:“我求殿下坐镇贡院,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
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姜晚的脸上也没有露出笑意,“那另一些原因呢?”她问。
“刚才已经说过了。”韩玥看着眼前只比宛央大三岁的暇瑜公主。
从小在明争暗斗的夹缝中长大的她,早早的学会了伪装表情。
有时韩玥也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姜晚的嘴角略勾了勾,眼神中带上了疏离:“美仁,你真的决定要帮本宫么?”
韩玥跪了下来,腰板挺直,道:“只要殿下有需要,我死而后已。”她俯身叩头。
姜晚向来端庄的神色被这份承诺撞出了一道裂纹,她低声喊道:“小姨……”
韩玥的眼眸一震,被这声遥远的称呼带出来的记忆冲的呛咳起来。
那时的暇瑜公主还是个刚会走路不久的小豆丁,每逢她进宫,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小姨小姨”的叫。
韩玥本就是被从雅皇后娇惯大的,猛地多了个小屁孩要分走自己的宠爱,她自是不喜欢这个小豆丁,幸好一岁前的暇瑜公主是养在奶妈子身边的,小韩玥不常见;到了后来暇瑜公主会说话了,被从雅皇后教着喊了小姨后,小韩玥一颗争风吃醋的心才被哄得乐开了花,喜欢上了这个绊脚的小玩意。
再后来,从雅皇后就怀上了姜宛央,小韩玥还跟暇瑜公主两个人暗戳戳的猜测过她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暇瑜公主说是皇子,小韩玥说是公主。
暇瑜公主奶声奶气道:“宫女太监们说父皇盼着母后给我生个弟弟呢。”
小韩玥不悦的皱起眉:“凭什么他们说要生皇子就生皇子啊?遂他们的愿做什么?我偏要姐姐生公主!”
接着,小韩玥又道:“你才这么点就有人在你耳边胡说八道啦?是哪些人?你指出来,我缝了他们的嘴!”
那会她八岁,还没封东宫大学士。
再后来,从雅皇后如小韩玥所愿,生了位公主。
先皇赐名姜杉,封宛央公主。
一如一开始小韩玥不待见暇瑜公主,暇瑜公主也不待见宛央公主,被小韩玥长辈似的“训斥”过几次后,暇瑜公主才接受了自己这个令满朝文武失望的妹妹。
马车里,韩玥总是挺拔的腰背不堪重负似的弯了下来,软绵绵的靠在马车内壁上。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记性竟然这么好,那么久远的事还没忘。
随后她又嗤笑一声,自己怎么能忘?
那可是她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了。
和从雅皇后为数不多的记忆,也都在那几年了。
公主府的正厅,姜晚还坐在那里,手掌笼着茶杯,想着刚才她问韩玥的话。
刚才她问韩玥:“你效忠的人是谁?”
韩玥答:“我效忠的人只有先皇后。”眼神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坚定。
姜晚把手心里的茶杯往外推了推,眼角眉梢忽而生上了几分倦怠,“可是小姨,你不还是为了你的陆子若扔下了我吗?”
因为先皇放开了女子科考,也就是认同了女子的仕途之路,暇瑜公主身为先皇唯一留下来的孩子,在朝堂上自然有一席之地,尤其在太子死后,暇瑜公主的话语权也大了起来。
朝堂上,姜晚提出了她在会试期间要坐镇。
韩震是第一个附议的,何茂是第一个反对的。
理由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看谁能把理由说出了花,开在今上的心里。
说起来这个何茂也是个人物,他原名叫何八,是先皇与今上的父皇庆琰帝的陪读太监。何八是个会来事的人,庆琰帝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两个人天天在书房“你侬我侬”的,庆琰帝就被何八哄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极度信任何八。先是暗示何八赶走了烦人的太子少保,然后又封了何八做太子少保。
做了太子少保后,何八就给自己改了名字,叫何茂。
庆琰帝驾崩后,何茂继续往上爬,终于在姜奕成了皇帝后,做了太师,权倾朝野。
“皇上,会试之事一向都是礼部在操办,若是公主忽然驾临,怕会让手下人心中猜测。”何茂走出来反驳道。
礼部是他的天下,此次会试,他想多拉拢些好用的人手,当然不愿意暇瑜公主横插一杠子。
再说,暇瑜公主要去,那忠国郡公韩琛,能不去吗?!
那到时自己还怎么搞小动作?
韩震不同意他的话,道:“会试是我夜庆朝的大事,考生们来自五湖四海,离乡万里,心中不免忐忑,若是暇瑜公主坐镇,他们看到暇瑜公主,会有感朝廷对贤才真诚的渴求,蓬勃而发也未可知。再者,暇瑜公主如今已理国事,陛下何不让她再多学些为您分忧呢?”
暇瑜公主对韩琛使了个眼色,韩琛从朝臣列队中走出来,对着姜奕恭敬行礼:“臣附议。”
姜奕将暇瑜公主的动作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道:“好,就这么办吧,对了,记得带一队禁军去,贡院在京城西南,朕怕公主路上会不安全。”
“谢皇叔。”暇瑜公主起身行礼。
“谢陛下。”韩震带着韩琛行礼。
何茂脸上的肌肉抽了两下,生硬的拗出了一个扭曲的笑意,对皇上拱手伶俐道:“臣谨遵皇上吩咐。”
韩震微微歪头,冷笑的冲他挑了下眉,趾高气扬的得意:这局,我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