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骨散的药效在体内散发，时刻紧绷的身体随之放松下来，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开始无力，秦冉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然后又被药效的余波陷入沉睡中。

距离北蛮使团遇袭事件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然而回顾当时，无论是刺客出现的时机还是背后突然袭来的利箭都有诸多疑点。

明面上皇帝彻查，暗地里不止长平候一支人马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本该静养的秦冉借着药效过去，起身给自己披了一身外衣，擎着一只蜡烛去了书房。

夜烛怜光满，披衣觉露寒。

夜晚的寒气深重，秦冉苍白的脸色在月色下显得冷冽，步子虽然虚浮仍然是稳的，直到跨进书房的门口，身体才微微停顿了下。

“大爷的，你大爷的回来了”

推门而入就听到这么霸气的话，冷不丁会被吓一跳。

秦冉刚把两只脚收入门中，从黑暗里冲出一只全黑的物什，带着飞蛾扑火的架势——

扑了秦冉一脸。

秦冉:“……”

你大爷的。

“饿死我了，饿死我了，和你拼了。”

秦冉想要说话，奈何一嘴的鸟毛张不开嘴，只好勉为其难地将“小东西”扒拉下来，捏在手里。

偷袭不成反被擒，这只八哥鸟只好把自己僵成了一只死麻雀，两眼一闭，两只爪子装模作样地抖动几下，表示已经被残忍的主人活生生虐待死了。

直到自己的背部触到坚实的桌面上，才睁开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翅膀抖了抖，把自己翻过来。刚要窃喜，一只青色的袖口兜头蒙下来，八哥发出了惨绝人寰的抗议。

“杀鸟了！谁来救救鸟，鸟要死了！救命啊！救——”

秦冉忍无可忍:“闭嘴，再说话就拔了你的舌头，做鸟汤。”

八哥:“命——唔！”

小八哥瑟瑟发抖。

这只鸟原本养得油光水滑，拿出去也是一只人见人赞的富贵鸟，现在看来很是凄惨。长途奔波羽毛灰扑扑的，不知从哪里沾了一腿泥，尾羽缺了好几根，简直是从烂民窟出来投奔的。

秦冉取下鸟腿上的信件，字体是端端正正的蝇头小楷赏心悦目，秦冉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冷。到后面他低下头咳嗽几声，把肺腑里的冷气尽数挤出来，关了窗，才去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只带锁的小匣子。

匣子里只躺了一件东西：箭头。

那支从背后射来刺中他心脏的利箭上的箭头。

刺杀他的人非常狠毒，箭头上淬了毒，只要射中肯定是百分百之百的一击毙命。

事实上他确实气息微弱，将要命绝，但是刺客绝对没有想到秦冉师出天道宗，手里肯定有一两件保命的东西。

当时情况混乱，箭头□□后就失去了踪影，直到最近它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秦冉的手中。

但是送来的人的线索却半分也查不到。

送来后秦冉每天被按在床上静养，又被身边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耽搁，直到今晚才有机会重新观察它。

这是秦冉第二次见到它，他仍然能感觉箭头刺进皮肉阴冷的疼痛，毒液像一条毒蛇搅着肺腑，五感渐失，四肢开始麻痹，呼吸渐渐微弱……

这样想着，整个胃都开始痉挛起来，喉咙一甜，一口血呕了出来，然后是晚上喝的汤药，胃酸，最后整个人有些虚脱的伏在桌面上。

“混蛋！混蛋！”

八哥鸟不安地啄着他的手指，然后用脚趾抓着衣袖往外拉，袖子上糊了好几个鸟爪印，那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八哥鸟抬起爪子，对着秦冉比划一番，终于聪明了一回，干脆把脑袋贴在了秦冉的脸上。

只能说，当一个人发热的时候，用冷敷是非常正确的。

八哥鸟还在哀叹从此没有人给他喂食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他的小身板，非常嫌恶地扔到一边：“糊了我一脸水。”

“不感恩，混蛋!混蛋！”

秦冉从鼻子里嗤笑一声：“小混球！”

“混蛋”秦冉居高临下给小八哥投下一片高大凶猛的阴影，小八哥再次缩成怂鸟，退到墙角哀叹鸟生不幸。然后看见人形“混蛋”走到书架旁开始挑挑捡捡起来，顺手扔过来一块鸟食，有了吃的就忘了本，小脑袋里哪里还管什么“混蛋”“混球”。

箭头上的毒液已经清理干净，秦冉在沟槽的顶端发现了两个变异符号，用纸临摹下来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不认识，但曾经见过！

秦冉心中一动，手指拂过一行陈年旧书，抽出《锻造兵器谱》，刚翻开来，从里面掉出一本小册子。

秦冉：“……”

什么玩意这是？

仔细一看——

“《六韬》。”

“秦冉于元和十年赠落衡师侄。”

叶秋轻轻皱起眉头，他的思绪缓慢沉浸在一些往事中。《六韬》的边角已经起了毛边，封面部分有一大块沾了暗红的血迹，那是陈年旧血。

陈年旧血和陈年往事。

叶秋的手指无意识捻着毛边。

“师哥？”

叶秋从容地将《六韬》压在一叠书下，才转身对着来人轻轻颔首，示意对方继续。

小弟子道：“师哥下山需要的手续已经齐全了，掌门说如果没什么事情可以去藏书阁看看，了解一些关于妖魔道的事情。”说完，打了一个辑，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