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花月楼依旧人满为患。
脂粉气、香气、酒气纷涌环绕。
息竹护在楚轩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独自喝着闷酒,偶尔楚轩端起酒杯与他碰两下。
宁琇单手撑头,打着摇摇欲坠的瞌睡,时不时被自己头磕在桌子上惊醒。
元朗脸上始终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歪着头看三人,有时说着恰到好处的笑话,不动声色地把三人灌得醉醺醺的。
本就未消的酒意,因着一杯杯花酒的缘故,头昏脑涨的眩晕感更是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宁琇迷糊着双眼,声音游离:“不行了不行了,困得我……”
“平日里这个时辰早睡下了。”楚轩也有些犯迷糊,“明早还要去坐船,不如我们散了回去歇着吧。”
息竹点点头表示同意。元朗看他们都支持不住,便将手中的半杯酒一饮而尽,而后起身,将摊成一摊烂泥的宁琇扶起来,一边半抱住他,一边招呼楚轩和息竹出门,连拖带拽地把三人送出门口。
宁琇醉的有些不省人事,又屈于面子不肯让元朗背他,元朗无奈,只得让楚轩和宁琇带路,他扶着宁琇在后面慢慢跟着。
街上人已少了很多,河面有些冷清。一阵凉风吹过,宁琇觉得心旷神怡,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走了一会儿,宁琇觉得无聊,便开了个话头对元朗说道:“顾兄家中可有什么兄弟姊妹?”
元朗摇摇头:“没有,我是独子。”
“那怪是冷清的。”宁琇遗憾道,“我从小和楚轩一起长大。”
“息竹呢?”
“他是后来的,也就这两三年的事。”
“唔。”元朗抬头看前方不远处相互依靠的两个背影,半晌,兀自笑笑。
宁琇奇怪地侧过头看着他:“你笑什么?”
元朗不语,宁琇又催问了他一遍。他对宁琇眨巴眨巴眼睛,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虽只和你们相处了半日,但我看得出来,那二位的关系与你之间是不同的。”
宁琇被他的话绕得有些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与他们是兄弟,但他们二人,似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若我没猜错的话,息竹喜欢楚轩。”元朗笃定地说。
宁琇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只得尴尬地笑笑:“你瞎说。”
“你不信?”元朗问道,“你若不信,我可测试一番。”说罢便拉着宁琇加快步伐追上二人。正待楚轩还没开口问他怎么突然走这么快,他便先发制人地说道:“元朗虽只和三位相处半日,但这半日甚是愉快。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今日一别怕是日后再难相见。有些话,若不说怕是会后悔。”
三人均停下愣住,等待他的下文。
“楚轩。”元朗突然深情地看着他,伸出右手轻轻抓住他的袖子,“我喜欢你。”
最先有反应的是息竹,他一掌推在元朗的左肩上把元朗推倒在地,面目狠厉地从腰间抽出皮鞭准备教训他。宁琇赶紧上前拦腰抱住双手擒住他:“你疯了?”
“我看是他疯了!”息竹大吼道。
“我与楚轩说这些与你何干?你又何必出这个头?”元朗跌坐在地上,皱着眉说道,嘴边却嗪着一丝笑。
“我……”息竹突然语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宁琇保持刚才拦着他的姿势,茫然地重复了一遍:“是啊,与你何干?”
“难不成,你也喜欢他?”元朗穷追不舍,息竹却默不作声。
宁琇愣了片刻,又小声地紧跟着问道:“息竹,你喜欢他?”
楚轩站在三人身后没有动静,听到宁琇和元朗的质问才木木地走到三人中间来。
息竹紧张地看着他,他却有些心虚地对宁琇说:“回头再同你解释。”
而后转身向已经站起身来拍衣服的元朗拱手作揖道:“恕我不能回复顾兄的心意。今日一别,山高水长,愿日后还能与顾兄相见。”
元朗拍完身上最后一个衣角,大方地摆摆手,朝相反方向走去:“无妨。前面就是客栈了,元朗就送各位到此处。祝三位一路顺风,我们后会有期。”
三人各怀鬼胎地回到客栈,宁琇心事重重的一句话也不讲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任楚轩怎样拍门也不理。
他趴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脑子里只剩下元朗那句“息竹喜欢楚轩”挥之不去。
他烦躁的翻个身,心里感觉又难过又酸涩。
一方面觉得二人不应瞒着他,另一方面又觉得二人怎么能有超出朋友的感情可自己毫不自知?越想越精神,越想越睡不着。
息竹喜欢楚轩,那楚轩呢?也喜欢他吗?从何时开始的?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多余的那个吗?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自己呢?
彻夜不得安稳,也不知是何时睡过去的。次日清早醒来却发现,眼睛红肿得像哭过一般。
楚轩端着一碗豆浆轻轻拍了拍宁琇的门,宁琇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地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