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安国公府的日子很不好过。
或者说,自从安国公世子跟章郡主和离后,国公府的日子一直都很不好过。
虽然娶了公主,世子他也没能得到重用,甚至皇帝认为他品行不端,把他从御史台调到了无关紧要的礼部出任侍郎,主职安排各国使臣的迎来送往和各种庆典。
自古以来,皇帝都爱打压,甚至是残杀开国功臣,因为他们功高震主,随时都有造反的可能,但当朝皇帝绝对是个例外,就他目前的表现来说,他仁厚,宽容,脾气好得简直不像一个皇帝,他不仅优待老去了的功臣,还很优待他们的子孙。
章阅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甚至敢仗着章老王爷的余荫公然抗旨。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安国公的世子,昭宁公主的附马已然成了同僚眼中的笑话。
他的官职与他的爵位严重不符,甚至人们怀疑,如果不是看在安老公爷的份上,皇帝给了他一个职位,他一定会被弃用,赋闲在家,年纪轻轻就过上养老天年的日子。
综上所述,他的日子过得很不痛快。这种不痛快在章阅华下山的那一刻,到达了顶峰。
那是他的亲生儿子,但是现在跟他没一分钱的关系,他现在代表着章家,代表着并肩王府,成为了人人高攀,争相巴结的人物。
如果父子二人见面,他必须弯一弯腰,低一低头,老老实实向儿子见礼。更让他抑郁的是,他还要代表礼部,同司礼监一起,安排他的授封大典。
甚至他开始怨恨皇帝没事找事,不就封个王吗?你又不是没封过!一道圣旨一座府邸,不就完事了么?为什么还要搞一个庆典?
你家太子授封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上心啊?
虽然章阅华下山已经半月有余,但他一直以身体不佳为由闭门谢客,而他也一直回避着章阅华,能躲一时是一时,因为见了面,他不知道章阅华会怎么对待他。
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章阅华肯定是仇恨他的。
但今天,他回避不了了,他要代表礼部登门造访并肩王府,商议授封时候的一些细节,同他一起去的还有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赵德厚,他给并肩王安排了宫里的两个礼仪姑姑,教导年轻的并肩王一些授封时候的礼仪。
一行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王府,赵德厚笑眯眯地一挥拂尘,说道:“驸马爷,您先请……”
驸马爷很是不想进去。
许文清亲自迎了出来,跟他们二人打过招呼以后,带着他们去了王府的后花园。
此时正值春末,后花园里红锦绿玉百花怒放,一个身披薄衣的少年站在湖边的凉亭里,大把大把地往湖里撒着鱼食,湖面上挤满了花花红红的锦鲤,嘴巴大得几乎能吞下一个人的拳头。
他们在凉亭外站定,许文清上前两步说道:“小王爷,礼部和司礼监的人到了。”
少年扔完最后一把鱼食,拍拍手转过身来,赵德厚带着一群人给他行跪拜礼。
唯独把附马爷晾在那里,很是尴尬,要他下跪那是下可能的,他除了是驸马,还是安国公的世子,就算官儿再小,也是有爵位傍身的,于是他双手作揖,浅浅地弯了一弯腰。
章阅华避开了。
再膈应,那毕竟是他的生身父亲,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封建年代,他真要受了他爹的礼,那可真是大逆不道。哪怕就是放在现代,他也不敢让一个长辈给他去弯腰。
“都请起吧,”章阅华很好说话的样子,“以后打交道的地方多着呢,各位不必如此多礼。”
眼前的少年温文而雅,待人亲切,话一开口便带着三分笑意,看起来十分的知书达礼,跟传说中那个桀骜不驯的栖霞山庄庄主简直判若两人。
赵德厚引着两个教引姑姑上前,三言两语交待完自己的任务后迅速离去,附马爷张了张嘴,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赵德厚的背影已经走好远了……
章阅华看着远去的赵德厚眉头轻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时之间,气氛相当尴尬。
他干咳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封折子,递给了他身边的许文清,说道:“这是授封当天的过程和细节,请……过目。”
章阅华接过折子翻了翻,看起来要注意的还挺多,于是往桌子上一放,说道:“留下吧,有空了我会好好看看的。”
“如果觉得有哪里不妥,可以派人去礼部和我说一声。”
“这折子皇上下可看过?”
“看过。”
“那他怎么说?”
“皇上说可以。”
“既然皇上都说可以,那就照他说的做就行,只是该从简的就简化一下,不用弄得十分铺张……更不要逾越了。”
“……”听听,多么懂事!多么明理!多么低调!如果这话不是和他说的,他一定会夸一声孩子你终于长大了。
可问题是,章阅华的语气十分严厉,俨然是一个上位对下属的吩咐和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