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砰得一声化为血片,玄逸一下子睁开双眼,只见泖柳正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手里还举着除邪。
“问到什么了?”见他睁眼,泖柳缓缓放下除邪,低声问道。
玄逸摇摇头:“并未,不过最后那东西化成血片,是否就……”
“没事了”三字还未说出口,便听着唐老爷床榻上吱呀一声响,唐老爷竟然闭目坐了起来。
泖柳给了玄逸一个眼色,接着缓步上前,试探着唤道“老唐?”唐老爷倏地睁开眼,目露寒光。玄逸心道不好——他这才想起,大凶之魂不论碎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消散,果真,这东西还在唐老爷身上。
只见泖柳飞快地朝唐老爷甩出几道黄符,不想,唐老爷不但并未有惧意,反而诡异地大笑起来。
这时候,门外候着的唐家人听着泖柳唤了“老唐”,只道是唐老爷醒了,便推门要进来。门才开了一道缝隙,泖柳便怒吼一声“出去!”可还是迟了,就在唐家次子露头的一瞬,唐老爷一张嘴中竟伸出几丈长的舌头,带着诡异的怪笑将门口之人的脖颈牢牢缠住。
泖柳见状猛地一转身,精瘦的身子往高处一蹦,手起剑落,将那舌头从中斩成两截,剑也应声落了地。唐家次子满脸苍白,捂着脖子深呼着气,旁人上前给他张皇失措地捶起被来,同时砰得关上了房门。
舌头顿时缩回成正常的形状,唐老爷此时满嘴是血,却笑得癫狂。玄逸捡起地上的除邪,轻抚了右腕上的纹身,试探着捏诀开了个通灵,问道:“你是谁?究竟想做什么?”
泖柳见状,闭了眼,双手合十念起地藏经来。
玄逸只道师傅是对自己通灵的默许,接着问道:“唐老爷平日里善事做尽,开仓济贫,你有何理由缠着他?”
闻言,唐老爷才收起狰狞的笑,嘴边躺着绛红的鲜血,满眼仇恨道:“呵~他大善人?不过是做给你们这群傻子看的!他给你们小恩小惠,背地里却纵容着大儿子杀人劫财,还心虚得给儿子求了符咒,你倒是说说,有这样的大善人么?真他娘的歹毒!”
玄逸一怔,看向身旁的师傅,只见泖柳也止了念经,面色凝重。
玄逸还想再问,只见唐老爷眼睛直直地起了身,飞快走到案前,拿起一把剪子就要往自己脖子上穿。
以往每每危急之时动如火掠的泖柳这次竟纹丝不动,情急之下,玄逸出手去拦,却见自己扬手的一瞬,手还未碰着谁,唐老爷便应声而倒。
这时,泖柳才早有预料般地微眯起双眼打量玄逸右腕:“方才你想什么了?”
玄逸如实道:“我想,且先把这东西定住,你我先去调查此事,回来再与这东西交代,若是冤情查明了,它或许就不驱自散了。”
泖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声自语着:“终有时~终有时~”
“师傅说什么?”玄逸问道。
泖柳摇摇头,苦笑一声,复又恢复了往日神色道:“徒儿果真有长进。”
二人出了房门时,唐家次子正被家人围着坐在躺椅上,脸色还是白着,吓得脸眼泪都没了。
见二人出来,唐夫人擦了眼泪上前道:“道长,我家老爷到底是给什么东西缠上了啊?可如何是好啊?”
泖柳斜眼看了看躺椅正后头立着的唐家长子,沉声道:“是个厉害的邪物,我得再回去制些更厉害的法器来降它。你们把唐老爷房门锁上,先别进去看他。”
玄逸师徒在唐家上下期许的目光下出了门,径直朝衙门走去。
二人击鼓见了县官,要了近几年的卷宗。近几年邪物横行,听二人说是为了驱邪,那县官不敢怠慢,把卷宗一一呈上。
很快,玄逸便在三年前一本卷宗中找到蛛丝马迹,卷宗记载着,三年前,唐家长子唐文章走的一趟镖被土匪所劫,其中一起走镖的张家两兄弟纷纷被土匪所害,尸骨无存。
玄逸合上卷宗,正要对身旁的泖柳说出心中的怀疑,只见泖柳早有预料地捋着胡须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
玄逸将事情来龙去脉对县官一一道来,县官生怕因着自己曾审错了案,如今又坐视不管,那冤魂从唐府赶来找他索命,于是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去拿唐文章。
到了堂上,唐文章怒视着立在一旁的玄逸师徒,咬牙切齿道:“我父亲平日里待你二人不薄,如今他老人家有难,你们帮不了忙却来诬告我,你们是何居心?”说罢,他对着县官央求道:“请大人明查!”
事关自己的安危,县官不敢马虎,也不回答,只看向玄逸师徒。
玄逸朝唐文章近了半步,敛眉问道:“你身上带了什么符?可否拿出来看看?”唐文章闻言脸色一白,遮掩道:“是什么符又有何干?现如今鬼怪肆虐,有个什么符都不新鲜!”
县官也看出唐文章脸上的不自然,忙下令道:“搜!”两旁衙役闻言,飞一般将唐文章按倒在地,很困就快他身上搜出一道金镶玉的奢华符咒。
玄逸见状问道:“金镶玉符咒是为防含冤而死的大凶之魂报仇用的,一般防身根本不必,且价格高的离谱,即便达官显贵也很少有买,你买这符又是为了防着谁?”
衙役放开唐文章,唐文章便从地上狼狈地爬起,一改平日里谦和的形象,大骂道:“你他娘的一个臭道士胡乱猜忌个什么?老子有银钱,我愿意买,不行吗?”
玄逸还想再逼问,却被泖柳轻轻按住手臂。只见泖柳神色如常地走到唐文章跟前,与之耳语道:“你知道若是你不肯招,那东西会做出什么吗?不光你,你父母儿女,一家老小,都会死在它手里。信不信由你。”说到末句 ,泖柳眯了眯细小的眼睛,这话让唐文章面色一寒——他不傻,看得出这话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