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寒轻轻看了看榻上熟睡的人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无心阁。
几缕从床前漏下的微光远远地亲吻着夙凰的眼睑。夙凰紧了紧眼,感觉身边一片微凉,便知晓枕边人已经离开一阵了,下一刻却忽然想起今日是两个徒弟下山的日子。
着一身素衣,怀捧一小小的暖炉的夙凰执意将二人送至山下还交代嘱咐了许多后才独自又向山上走回。
天山的四季无常。
哪怕是在这依旧微寒的天下,也仍常有鸟鸣山水之音。
夙凰仰头看了看身前的屹立的青峰后只好轻摇折扇随山道走去。
……
额前微微出了些冷汗,夙凰微微呼出一口气,远远望着那座熟悉的阁。迈入无心阁阁园里,带着愈来愈朦胧的季节感,亲密接触那繁花去。
越发接近,越发觉得熟悉,又是走近昨日的那颗桃树,夙凰伸出手抚上昨日落拳的位置,毫无破损。
…………
“看,这是本尊给你栽的万颗桃树!”
“你能栽,又能陪我赏多久?”
“能活多久看多久。”
“那是多久?”
“无尽……”
…………
原来是这样。
夙凰轻轻靠在树旁,闭眸笑道:“我说你怎么能挨实我那几拳。”
“又是谁将你们带到这个地方的呢?”
桃花随风又落下散散的一片,好像在回应着他。
“不急,总有一日,我会带着他,带着你们,回家。”
云堂。
“长老,三界交界处的魔气今晨已散尽,可竹林中被剑气横断的竹子几近半数,若待重生为初样,没有百年,恢复不来。”穷青蹙了蹙眉作揖道。
凤凉城轻捋白胡,面色认真不知道在陈思什么。
“圣长老。”
一道温和平淡的声音从堂门传来。
堂内几人应声看去。一身素色长袍的男子离披着墨发,面色温和,执扇前来。病色的眉目使他更显我见犹怜,而周遭却又散发着疏离警惕的寒意。
银灰色的眸子如雾掩明月,若水清,如雾蒙。
穷青面色一惊,低声脱口而出:“是你?!”
“你认错人了。”
只见那人目不旁视的,淡然从自己身前走过,毫不在意地吐出五个字。
穷青忍住恶意,不好发作。
“见过圣尊。”夙凰嘴角牵起一丝笑,实在勉强。一想到那桃树被连根拔起,心里就格外不痛快。
“孩子,身体还好?”凤凉城忽而面色祥和。
夙凰微微颔首:“尚可。”
穷青又是一脸见鬼似的看过来。除了无心仙尊,他从未见过圣尊对第二个人这般上心过,就好像是他自己的孩子一样。
“遇事了吗?”凤凉城又问,
夙凰合起折扇道:“能否劳烦圣尊告知我,此时,道长在何处?”由于身体的缘故,对雪冠的感应越来越弱,此地又不可随意施行法术,并且这仙道法术的灵气还与他的法力相斥的很,修行不得。
凤凉城了然道:“后山。”
“劳烦圣尊了。”说罢微微颔首致意,转身离开。
堂口处,夙凰微微侧身回首道:“无心阁处的桃花,可别再碰了。”
凤凉城面色一紧,对于这话里隐隐的置气意味,只能带着欣慰轻笑一声。
穷青见人走过沉着声,不解问道:“长老,后山可是禁地,您为何?”
凤凉城重重咳了几声,“是否禁,他人说了算,是否进,他自己说了算。”
夙凰径直向山后走去。这后山,他在书间的一本书籍上看到过,名为梦山,是天山禁地,只有极少数仙尊修德或以上的人才可进入修行。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地也不再有人去。
所以是说,这些日子,道长便是去了那里。
到了山后,眼前便是一条横跨万丈深渊的索桥。云天相接,仙鹤鸣渊,夙凰恍若身处仙境,但总觉不及那最初的地方。
可转念一想,有他的地方,又何处不天堂?执念有时可能在某些情况下说放就放,可能植入一生。
他恐高。
但他永远只看得见彼岸某地的那个人。
可当一只仙鹤忽然从眼前拂过时,夙凰还是没忍住侧眸埋怨了一眼。
行过索桥,道旁的落花淡雅,繁杂,云雾缭绕。可夙凰却觉心都快等焦了,无心顾及风来花去,只随着逐渐强烈的感应寻去。
最终停步在梦潭的青蓝色的水边,不细心去瞧,怕还不能知晓水中畅游着一尾银色鲤鱼。
夙凰越过潭水,看向那帘百尺瀑布后隐隐约约的洞窟口。
感应凝聚在那里。
脚底微起,旁边却传来一道声音。
“你这样,身体可是吃不消的。”
夙凰放回脚跟,看向身旁一身深蓝色衣袍的人,有丝调侃意味道:“妖王日理万机,来这里做甚?”
樊川细细看了看挑眉,眸中意味不明道:“这才多久,你养了三年的锐气就被他磨了个干净啊。”
话语间藏着有丝不可思议和不快,转道:“他们几人担心你这个主子,要本王来看看情况。不过,你是个好弟弟,却不是个好主子啊,当真是为了一个人,连天都不要了。”
夙凰眸色微亮道:“替本尊转告他们,明日让他们七人回魔间,没有本尊的命令不许擅自出来。”
樊川不解,“为何?”
“最近人间会刮大风。”夙凰微微侧过身子,望着三千弱水道:“让他们避避。”
樊川突然问道:“你,就打算如此吗?”
“没有想过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