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沧带着衔凇,游回了她离开前所居的居所。
推门进入,二妖皆有怀念之感,听沧是因过去一直住在此地,而衔凇则是想起与今生听沧初见时的情形。
日常皆被水流冲洗的屋子干干净净,听沧游至桌前,伸出一指点了下夜明珠,屋内瞬间便被柔和素净的白光照亮了。红藻制的床铺、收药瓶的小橱,皆在原地,未曾变过。
听沧牵着衔凇手,游向那柔软的红藻床边,顿时泄了气般地坐下来,抬头向还站在她身前的衔凇问道:“师尊不坐下休息会吗?”
衔凇摇了摇头:“我尚可,并不很累。”
听沧笑了笑,她的师尊总是如此,独自处理很多事情也能不露疲态,时常她已入了睡梦时,衔凇仍亮着桌前的灯。故而她时常很钦佩,但心底更多的感受却是心疼,虽然总也劝不好让师尊早些休息。
于是这次听沧也没放弃劝说:“师尊习惯了很少休息吧,不过眼下可是难得的休息时间,不管是中郡还是净门,明面上的事暂时都解决了,剩下的诡疑之处还需思索,但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更清楚地想事情是不是?”
见着听沧又开始说关于自己休息的事,衔凇不免也有不好意思了,自己总想要照顾好她,结果总在这事上处处让她照顾自己,为了听沧早些休息,不再因她的小事而继续费神,便难得点了点头:“好,为师这就去隔壁客房内休息,你也快先睡会吧。”
听沧终于满意,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师尊今日就先和我一同睡这儿吧,我忽然想起来,上次临走前,客房的床铺被我送出去了。”
衔凇:“送出去?”
听沧:“是啊,先前净门那次同修相残的事故师尊还记得吧。由于九泽修士与凡生混居,故那次变故里,死伤者除了净门修士,也有一些凡生被误伤误杀了,使得有六名幼子失去双亲。这些孩子孤苦无依,又因那事对修者有了阴影,不敢入净门。所以我就拿自己的零用钱给他们置办了一处住所,不过我零用钱也没太多嘛,为了节省点,想着自己就要离开也用不上,就将客房内可用的家具都送了过去。”
衔凇:“如此……那你离开之后,都是由谁来照顾那些孩子?托人照料吗?我记得你在曙宫时,每隔两月都会准时往净门寄封信,还顺带送去一个包裹,那些包裹可是寄去用于此事的。”
听沧:“是啊!我给他们选住处时,是先看附近邻居的,那些邻居里修士较少,且有两对愿意照料孩子们的无子的老夫妻,我便挑了离那两对老夫妻近的地方安置的房子让他们住。每隔两月寄些用曙宫特产换得的银两,足够孩子们衣食和感谢那两对老夫妻的。”
说话间,听沧已打了好几个哈欠:“方才忙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事情忙完坐下来立马就困了,我撑不住了,师尊也……”
话没说完,听沧便直接向后方床上一倒,眨眼间便睡着了。衔凇的手还被她牵着,这一倒,拉得衔凇也向前一倾,险些整个摔在听沧身上,幸而摔上之前衔凇伸出了手撑到床上,又将一膝跪在床沿,这才免了压下去。
而衔凇才撑着床抬起头,呼吸便窒了下。
太近了。
虽然先前情急之下也曾这样近地捧过听沧的脸,但当时心内满是担忧,且身在满是血腥之气的傀灵村庄。
现在之情形却是不同的。
这里十分静谧,唯偶尔闻得水流拂过的声音,水下的气息十分好闻,尽管衔凇一直待在听沧给她凝出的水膜里,但也能隔着水膜,闻到格外清新的味道,若要形容,便仿佛是带着一丝咸味的橙花幽香。
衔凇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灵鲛模样的听沧,这才发现,这样的她,竟有几根睫毛是深蓝色的,此刻安宁闭着眼,显得十分乖巧。脸两边的后侧有几片半透明的浅紫鱼鳞,自耳后至脖颈锁骨,还有着水波状的花纹。
衔凇的目光,却又落到听沧的嘴唇上了。
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前世志同道合、共赴险难,以至她死去时自己都差点与她共死。然而理智始终拉了她一把,也让她携着听苍魂魄,亲手将她送往转世,又难舍地将那枚玉环系上她魂魄的发尾,离别前,还曾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衔凇看向自己仍被听沧拉着的左手,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柔缓地将听沧那右手拉起看了看她的手背。
在那只右手手背中指与掌骨交接之处,正有一个半月形的胎记——衔凇的半边唇印。
而听沧并未在意过一个胎记,生灵皆可有的印记而已。
她也总不至想得那样奇怪,还去拿这胎记与衔凇的唇形相对比。
原本的衔凇一点也不想告诉她,也一直瞒得很好,直至此刻呼吸相缠方才觉得,自己终受了擅自隐瞒听沧的惩罚,她想将眼前熟睡之妖唤醒,告诉她前世,告诉她今生,还告诉她,自己似乎刚刚才明白过来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