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距离而言,定陶县离冀州并不近,往返最快要六七日,急行军也得十日。
况且定陶县人稀地薄,是藩王中最不起眼的封土,撑死能养活几千兵马,更不提那位定陶王,除了脸能看,基本没什么存在感,靠他带兵救驾,不如靠自己稳妥。
大家纷纷否决了这一提议。
有人站出来指着薛醍齐道:“逆贼当前,敢拿官家的安危玩笑,莫不是那逆贼同党吧。”
反贼的帽子扣下来,薛醍齐头皮略紧,望着那满脸鄙夷的文臣,“行与不行不是下官决定,一切全在官家的意思。”
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求援的良机,她拒绝无意义的争吵,把问题直接抛给魏王。
大臣们把视线落向魏王。
魏王听说上殿前她还在钓鱼,不焦不躁,颇是镇定,心中有了决定。
他问:“薛校尉能否行这一程?”
薛醍齐眉间肃凝,“官家信得过,臣定不辱命。”
魏王点头,让薛醍齐近前。
薛醍齐纳首深拜,听他嘱道:“孤将太子托付于你,你带着他,杀回上京。”
底下顿时哗然,议论纷纷。
先前那人尤为不甘,“区区校尉有何资格担此重任。”
魏王料到会有反对,示意崔奂,崔奂则捧出兵符和事先拟定的诏书。
魏王道:“皇叔睿王作证,孤将禅位太子,以太尉兼枢密使薛醍齐为辅政大臣。”
薛醍齐怔住,众臣噤声。
大魏的开国功臣至年老方得太师太尉等衔,她一个振威校尉,又是女流,何德何能能做到三衙长官。
况且差遣枢密使一向是文官担任,她为太尉又兼枢密院事,以武将身份掌握大魏的军政兵力,难免弄权。
那人面色涨红,“即便是临危受命,也难服众,还请官家三思。”
“贼寇来势汹汹,多说无益,众卿不必再议。”魏王无视群臣嫉愤,命薛醍齐即刻领差办事。
薛醍齐深知自己被架上火炉,进退两难,只能跪接诏书兵符。
那人试图再劝,门口突然传进一阵哭闹。
是太子闯了进来。
太子痛哭流涕地冲上殿来,“父皇,儿臣被人打了......”
一眼望见淡定从容的薛醍齐,告道:“就是她,欺负儿臣。”
魏王脸色难看,喝道:“太子无礼,今后薛太尉将辅佐于你,当敬之爱之,怎能肆意呵斥。还不上前来拜见。”
子疆目瞪口呆,“太尉?”
再次看向圆领素袍还湿着半截的薛醍齐,只见她嘴角一丝弧度上扬,对他的蛮横无礼毫不在意。
她自信而从容,缓缓揖礼,“太子殿下。”
她薛醍齐从不是轻易许诺之人,一声太子殿下是她最大的诚意。
无论其中夹杂了多少帝王之术,仅凭这层身份,她也会全力而为。
官家的旨意下达后,韦舒征不敢置信,但看着满脸和善的崔奂,不得不信,都是真的。
薛醍齐临危受命,领太尉衔,兼枢密使。
走的什么狗屎运。
这要是写上一本卖给益安公主,得进多少银子。
他忽地一股热血上涌,硬是忍下冲动,颠颠地跑去恭维。
薛醍齐换了身衣裳,罩着件厚沉厚沉的玄色大氅,身姿笔挺,飒爽利落。虽然不明白她为何把自己裹成粽子,但那风姿确是胜过所有世家郎君。
韦舒征一顿猛吹,却没夸到薛醍齐心坎上。
“没工夫闲扯,去牵马。”
韦舒征对她擅自做主挑了自己扈从这件事很不情愿,但外面雷雨已停,战事稍歇,等新一轮进攻估计就顶不住了,为了他爹,只能先把这笔账记上,乖乖地去牵马。
薛醍齐整理好兵刃,把气鼓鼓的太子抱上马背。
太子挣扎,“你敢对本宫不敬,信不信本宫处死你。”
薛醍齐又不是被吓大的,“要杀要剐,等解了狼头山之围再说。”
太子虽然莽撞无知,却也懂得轻重缓急,挣扎的弧度立刻小了很多。
薛醍齐踩镫上马,崔奂领着十名禁卫近前道:“他们是官家跟前的禁卫,此番由薛太尉指挥。”
十人在马上拱手,领头的那位面如霜冻,“殿前禁卫统领叶孤烟,敬听太尉差遣。”
看似恭敬,却不下马。
薛醍齐知道,他们都是御前听差的,自认要比她这个校尉高人一等,并不服她。
薛醍齐无所谓地笑笑,客套道:“那就有劳诸位了。”
大雨停的及时,正好赶路。
薛醍齐扬鞭而去,掉队的韦舒征气喘吁吁地追在后头,一直追到离宫后方,方看到几人勒马伫立在缓坡上。
夜深露重,人困马乏,放眼望去,目光所到处灯火零星,尽是舒王叛军营帐。
粗略估算,应有两万,以补充前方兵力,因为是备战军,此刻都已歇下,只有少许巡逻士卒。
舒王莫不是以为离宫中人在做困兽之斗,企图慢慢蹉磨,一时狂妄松懈。
薛醍齐摩挲着手里的皮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