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前一天启殡,五服内宗亲宫人在灵前痛哭志哀,主持丧仪的官员呼喊三声“谨以吉辰启殡”,宫妃哭啼着退出来,在捏着她们性命的刘后面前噤若寒蝉。
先帝仙去已久,只剩这一个仪式,顺利入葬帝陵后,斋戒满的朝官们回府,只薛醍齐因刘后的谕被留下。
众人猜测,是和封赏有关。
女将军狼头山救驾,震惊上京,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东西薛家的妯娌还在为鸡零狗碎的小事掐腰对骂,全然不知薛家命运在这一刻被改写。
韦舒征偷偷摸摸地叫了人去打探,没什么风声,悻悻地走了。
他才从宫内出来,就遇上韩家的车马,被韩时敏逮个正着。
韩时敏一脸小心翼翼,“小韦啊,我想问你件事。”
他一路丢魂落魄的,要是还看不出点什么他真的是蠢到家了,“韩伯伯,我看您都憋了一路了,您不问我都想问了,说吧。”
“就是这个薛……”韩时敏改口,“薛太尉是什么来头?”
韦舒征拍着胸脯,“这个嘛,问我就对了。”
韩时敏请他到车上,韦舒征也不藏掖,把自个知道的倒豆子似的吐了出来。
听得韩时敏一愣一愣,不敢相信,“你说太尉都过了十八了?”
提年龄的确不厚道,但多个人多条择亲的门路不是。
韦舒征自觉薛醍齐的老父亲他的师父薛道昶都没他操心,“谁说不是,大大小小建功无数,换作世家子弟早已是御前听命的红人了。要不是狼头山救驾,至今都还是从六品的振威校尉。”
没有背景,又是女人,哪怕在黄沙埋骨的疆场上奋勇杀敌,也捞不到多少好处,寸功不记便罢,还蹉跎了一个女人最好的年纪。
求不到的薛醍齐也不强求,一心扑在边关战事,成日和他说,涨点年俸比什么都好,晋一级也行,只要堵住她老娘的嘴,别让唾沫星子吐脸上。
不想今朝真的升官发财,竟是一步登顶了。
他都觉得是场梦呢。
到了韩府邸前,韦舒征下车,贱兮兮地问道:“怎么,韩伯伯这是要给太尉说亲?”
韩时敏耳朵刷地一红,硬声道:“你个半吊子,不懂别问。”扭头就走。
半吊子什么的,定是在薛醍齐那捡的话,韦舒征扁着嘴道:“不问就不问,凶什么。”
他踩蹬上马去,又被人从后面拖下来,扭头看,是去而复返的韩时敏。
韩时敏问:“太尉年芳几何?”
韦舒征比了二,又比了个二,“二十有二了。”
韩时敏果断摇头,“不行,我儿才十二岁,差太多,差太多。”有点可惜啊。
“你老人家不是要续弦?”
韦舒征就开了个玩笑,他当真思考了一下,颇是难为情,“要不起,要不起。”
韦舒征偷偷翻了个白眼,心想:你都几十的人了,也好意思,真以为男人一枝花。
他上马要告辞。
韩时敏想起她太尉的身份,前途无量,心头惴惴不安,“小韦啊,你说太尉会不会记仇。”
韦舒征忧愁地望天,“那倒不至于,放心吧,没有的事情。”
韩时敏暗暗庆幸,又听他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不重要的人她根本就记不住。”
韩时敏一口老痰哽在喉咙,追在马屁股后面骂:“小子你给我下来,看我不打死你。”
韦舒征的马护主地扬了一蹄子,踹了韩时敏满脸灰,撒欢地跑了。
一口气跑到巷子里头,正巧了,撞上回府的薛醍齐,连忙上前与她并行。
“这么快就放你走了。”
“圣人并未见我。”自然要走。
薛醍齐看见他和一个老头坐一辆马车,随口问:“你和他都能走一块,说什么呢?”
韦舒征张口要说,又打住,“你觉得他人怎么样?长相?年龄?”
他转眼睛,准是打坏主意,薛醍齐才不钻他的套。
“他谁?”
“金紫光禄大夫韩时敏啊,直言敢谏,人称直臣,其实就是个装过头的怂货。”韦舒征眼神期待,“怎么样怎么样?”
“还不错。”比他这个没什么正经事的浪荡公子好太多。
韦舒征表情一言难尽,“薛醍齐,你是不是清心寡欲太久了,给头猪都觉得好看。”
薛醍齐探过上身,上下打量着他,看得韦舒征头皮发毛,“看我做什么?我们是兄弟,你可不要对我非分之想。”
薛醍齐摸着下巴,评价他道:“真没觉得你哪里好看。”
韦舒征:“?”
陡然反应过来,她骂他是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