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您别想不开啊。”观狐手忙脚乱地阻止,但完全拉不住处于癫狂状态的主人。
韦舒征看了这场大戏,都是晕晕的。
他说:“这小王爷怎么回事啊?”
薛醍齐沉默着想那些话,懒得回他。
韦舒征咕哝道:“说炸就炸了,脾气跟个小媳妇似的。”
薛醍齐没忍住,笑了。
姒郸尹被拉走的时候,叽哩哇啦骂了一堆,不就像撒泼的小媳妇吗?
看着挺冷漠的,实际色厉内荏,就是装装样子吓唬人。
两人一路出宫,就遇见了已经许久没见的黄门梁清。
梁清仍在常朝文德殿里供职,侍奉丹墀,这时侯是换值回内班院。
见到二人,他小跑着过来见礼,“放朝许久了,二位怎么还没出宫?”
韦舒征没敢吭声。
薛醍齐面不改色道:“有事耽搁了。”
她接着就问:“官家在禁中还好吗?”
梁清道:“娘娘不许我们近身,内禁里就傅姆照料官家,见到的时候不多。”
薛醍齐了然地点头,“这样啊。”
梁清忽然“啊”的一声,面颊苍白地指着她的脖子上的伤口,“枢相这里是伤到了吗?”
薛醍齐按了那里一把,抹了一手粘稠的血下来。
...
春风一吹,满城柳絮繁乱,天气渐暖,春衣也渐薄。
太后居住的宝慈宫姒徽殿里,宫人拆了厚重的幕帘,换上轻盈飘逸的春纱。
下朝归来的刘后就坐在春纱后的茶几后,捣弄着那些好看的茶具。
脱去袆衣,卸下凤冠,换上一件舒适淡雅的燕居服,乌发轻绾,素手烹茶,和朝堂上垂帘听政的刘太后相比多了一丝恬静,甚至也更年轻。
任谁也难看出,她其实已经三十有五。
刘后有时候自己都不相信,她已经到了当祖母的年纪。
如果她的儿子没死。
看着茶铛里沸腾的水,她失神了片刻,又缓缓扬起唇角,问进来后便在一旁侯话的绯衣黄门,“怎么,病还是没好?”
绯衣黄门是她这几年用的最顺手顺心的一个人,名叫朱极。
朱极恭敬地回:“去的人说,睿王还是卧病在床,他瞧着脸色极差,想是真的。”
刘后听到这话,手里跟着一顿。睿王还真是想尽了法子要避着她。
“不是请了官医看过了?还没见好,那就是医术不佳了吧。”
朱极弓下腰,“也不好断论,睿王年至耄耋,身子骨经不住折腾了,这次历了舒王叛乱,实在不好说。”
刘后斟酌着,“先帝留的遗诏在他手里,我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心里不踏实。”
她眉目微动,“那就让翰林医官院派尚药奉御走一趟吧。”
“是。”朱极领命,俯身退下。
他这儿才走没一会儿,子疆就在傅姆的陪伴下来了。
作为儿臣,晨昏定省一如寻常人家,子疆再不想来,也还是被傅姆求着过来了。
子疆向她请安,刘后淡道:“官家请坐。”
内人搬了圈椅,捧上刘后烹的茶。
子疆端正坐下,按傅姆教的话问了些话,刘后也很客气地回复他。
母子你问我答,都没有感情夹杂。
刘后知道他的别扭,在名义上她是他的母亲,但因为先帝后嗣单薄,这个儿子犹如眼珠子般养在帝王的福宁殿中,母子相见甚少,因此并不亲近。
缺少了对彼此的了解,在对方的眼里,刘后对子疆心存忌惮,子疆对刘后心怀敬畏,都彼此防备着。
子疆即位,年纪还太小,朝政捏在太后和刘家手里,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爬树摸鱼,闲散度日。
但这两日他在宫里听了不少闲言碎语,不知怎么的就留意了那些事,有心打探一二。
特别是薛醍齐,听说太后召了她却没见,让她走了。
他问:“娘娘上次并未召见薛太尉,是有什么用意吗?”
他问的很直接,刘后愣了一下,笑起来,“官家说笑了,太尉乃天家恩人,老身感谢犹豫不及,能有什么用意。”
子疆也想不到别的上去,点了下头,捏着手,他手里攥着一颗用竹篾编织的蹴鞠,很是玲珑精巧。
他想起要藏,还是被饮茶的刘后撞见了。
“官家喜欢踢蹴鞠吗?”刘后笑着问。
傅姆就贴在手肘旁站着,始终低着头,听了这话慌乱地抬了下头。
子疆看到后,没回刘后的问话,只是站起来道:“娘娘,天色不早了,儿臣这就告退了。”
刘后朝那名老年傅姆看了看,没有挽留,“官家也累了,早些歇息也好。但别怪我多事,官家今已是九五至尊,身边只有傅姆怎么行,还是得有一个管事的替官家掌眼看着人。官家若不嫌弃,我这边有个叫白奉音的,还算机灵,不如就拨给官家使唤。”
“福宁殿里的小黄门不少了......”子疆支支吾吾,想不起怎么回绝,身旁傅姆轻轻撞了下他的胳膊。
子疆暗暗扁嘴,改了口道:“臣谢过娘娘赏赐。”
刘后笑了笑,示意崔嬷嬷。
随后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绿衣黄门,在子疆跟前拜了拜,十分会说话。
刘后道:“都都知崔奂服侍先帝有苦功,不宜免除,就擢白奉音为副都知罢。官家觉得如何?”
“就依娘娘。”子疆应下,告退离开。
人走茶凉。
姒徽殿内氤氲散尽,茶铛渐冷,刘后看着凉透的茶汤,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