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梦还好吗？“南柯先问道。
我点头毫无异色地说谎：“睡得熟着呢，都知道他无论我们怎么折腾都不会被吵醒的。“
“那就好。“南柯自然相信了，回答道，”我对这种东西原本不感兴趣，只是这些日子里觉得那些史书典籍看多了也没意思，就翻翻这些。“
原来是那本血口喷人、狗屁不通的《六界神魔录》。
“六师兄看看就罢，这种东西和本朝史官所编史书一样，受编者主观影响太大，难免有失偏颇。“我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别人的评价，但在这些我在意的，如同家人的人面前，我却还是忐忑不安。
“嗯，我知道，所以也就随便看看打发时间。“南柯点头。
我还是怕他翻到纵魂魔宗那一章，被那些乌七八糟的话影响，我可不想日后身份暴露之时费心口舌向他解释。我便出言打断南柯，“六师兄，你打算如何查身世一事？“
南柯一听，果然合上书放在一边，沉思道：“去问唐忱，如今还不是时候。可知情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我想从我母亲那里着手。“
“你母亲？可她不是早已作古？“我奇道。
“我……”南柯深深叹了口气，“我母亲的那座衣冠冢里埋着她留下的全部遗物，唐轶当时暗杀她的时候除了她的尸首，什么也没拿走，当时事发紧急，我也没有整理她留下的遗物，没仔细查看，全部埋进了土里。”
“你的意思是……”我已想到他会如何去做，“只是这是不是不太好……”
“我都没说什么，怎么你反而这样了？”南柯好笑道，随即面色一沉，“母亲曾经很宝贵一只盒子，我从未看过里面的东西，盒子也一直被紧紧包裹，她也不让我碰。我记得当时我将它一并埋入坟里，如果她还有些良知，理当留下些什么。“
“明日立即出发，如今没有唐轶的埋伏，唐忱也卧病在床，我们小心些，应该不会有问题。“南柯道，”只是要想个办法让江梦留在王府内。“
“我明白了，我去安排。“我点头，”六师兄快些歇息吧，半夜打扰你休息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不必如此客气。“南柯拒绝了我送他回去的请求，”你这些日子也累了，尽快休息。”
目送南柯离开，我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坐在软榻上打坐，缓解这些日子心神的疲惫困倦。
要是有奠灵在就好了，虽然它杀伤力强，可好好利用也是个能安抚心神，稳固魂魄的好东西。
当初我将奠灵放在往生门中，随着我身死，往生门被毁，奠灵也和门内所藏一切法宝秘籍同我的手稿一样不知去向。我的手稿倒是有很多被承天门拿走，说不定奠灵也在他们那里，被高高放在架子上供人瞻仰，因为那是第一魔道妖人伏诛的胜利纪念。
不过我作为一缕幽魂，在灵渊的几千年倒是过得还算安稳，不像如今，又和从前一样深受反噬和魂灵怨念困扰。
耳边响起走动的声音，我睁开眼，见乘羽坐在桌边翻着那本书，颇为嫌弃道：“这就是那本烂书？”
“是啊。”我好笑地看着他宛如对待垃圾的神色，道，“好看吗？”
“狗屁不通。”乘羽嗤道。
“对了，我怎么没在里面看见你呀？你这么厉害，难道还不能在神界排上号？神界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人才辈出了？别说上仙上神了，我可是见不少神官都在里面，你的修为算得上是上仙了吧。”我好奇道，里面并没有水蛇化形的仙人或神官。
我也没想到，当初山里巧遇的小水蛇，他的修为竟然如此之高，至少他能掩饰自己确切的修为不让我发现，就足以证明他的修为深不可测了。
乘羽挑眉，竟然犹豫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算了，我不在乎这些。”我见他为难，许是被天帝责罚下界，不好意思说出口吧，“对了，六师兄说明日要去他母亲的衣冠冢一趟。”
我将南柯的计划告知于他，乘羽点头，“既然如此，你若要去，我便同你一起过去。”
我见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没有一丝尴尬，颇为自然，扭过头去，将发红的耳根掩藏在夜色中，道：“其实你也很在意他们，没必要装的这么冷漠，总拿我打掩护。”
然而听到这些话，我还是很高兴……
乘羽突然沉默了，许久，被他压得极低的轻声细语在昏暗的屋内响起：“不，我只……”
我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心中却是一动。
他否定的是什么？
明知不该被痴心妄想所驱使，但心底还是放不下对那一线希望光芒的奢求，这便是为情所困，求而不得的毒。
我为了避免自己继续沉沦，道：“我今日打坐，不会被魇着，你无需担心。江公子和六师兄也累了，想必不会很吵。”
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其实是窝囊地退缩躲避。我怀着愧意，没有等到乘羽的回答，便进入入定状态。可即使入定，以我的修为也能够发觉乘羽正无声地凝视着我，似有万语千言，可尽在不言之中。
一晚上完全没有起到效果的打坐，心神被那个静坐一晚的人搅得凌乱不堪，治丝益棼。
乘羽中途离开了会儿，我听见了不远处秦思故被强行叫醒的叫苦求饶。本以为他会回房，可在嘱咐完秦思故之后，乘羽还是回来了，坐在一旁，什么也没做，喝了一晚上冰凉的茶水。
我与他经过整晚的尴尬沉默，到了第二天清晨又奇妙地回到了以往的状态。乘羽面不改色地道早安，与我一同出门，一切还与之前一样。
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无奈，庆幸他丝毫没有因此疏远我，我还是可以自私地贪图他给我的温暖，无奈的是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让我起了非分之想，没有一丝收敛，让我更难抽身。
本想着如何有办法劝江梦不陪南柯一起出去，却没想到江梦自己提出今日想要练习破魂剑，我们又只和江梦说出去散心，江梦也没多问，我们离开得很顺利。
只有我，在和江梦说明情况时与他悄悄交换了眼神，彼此清楚对方的想法，隐瞒得很完美，至少南柯一点没有意识到江梦已然知晓一切。
由南柯指路，一行人直接在半空穿梭，很快便到了南情的衣冠冢。
当时我们第一次来，什么也不懂，血案也是扑朔迷离，幕后黑手都藏在暗处。可如今，风云变幻，一切与刚开始相比天翻地覆，无论英雄还是小人，或化为一抔黄土，或身败名裂不复往昔。
“母亲。”南柯跪下，清理了一下那刻着蝴蝶的墓碑，道，“对不起，为了寻找真相，我不得不做这大不孝之事。”
他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对我们示意可以开始，起身退开。
有乘羽在，我们没有带任何工具，除了水，他似乎还能控制土。那时的假山、墙壁足以证明。
乘羽上前，那土坟本就盖得草率，他没花什么力气便将土坟破开，露出被泥土掩埋了十年的南情遗物。
“阿七，有你真好，我看你去采矿挺合适的，朝廷定会给你不少俸禄。”秦思故笑道，又被乘羽冷冷的一瞥吓得噤了声。
乘羽留在上面，我与秦思故、南柯三人下墓室检查起还未被腐蚀的物品，毕竟年代久远，连封在棺木里的尸体血肉都能在这段时间化为飞灰，更不用说这些毫无遮挡的物件了。
南柯为南情盖的衣冠冢表面看起来草率，可小小的墓室挖得倒是有模有样，也不知花了他多少力气。
“六师兄，你说的东西在哪儿？“我放下一堆破败的衣物，扇了扇漫天飞舞的尘土，艰难道。
南柯蒙着面巾，也有些无奈：“我忘了。当时事态紧急随手一放，哪里会想到有一日要开坟。“
“啊！“
秦思故一声怪叫，我与南柯转头，只见秦思故抚着胸口惊魂未定，直愣愣地盯着角落里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铁盒子，上面布满灰尘，包裹的破布已经毁坏，露出铁盒的表面，因为盒子的材质，得以完好的保存下来。
上面精巧地刻着一条龙和一把剑，那把剑我见过，是江枫的破魂剑。
只是那条龙和那把剑的轮廓，被利刃划得稀烂，满是狰狞的刀痕，足以看出，主人对这两个图案所代表的二人存有的滔天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