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教意味太重了,工藤。”
安排黑羽在里间的实验台上坐下,宫野让他等待几分钟,说是接上神经前还需要做些准备。实验室的门被关上,她回到恢复舱去取黑羽的数据报告,看到那个同样醒了没多久的侦探,正坐在那里状似无所谓地扳着自己的食指。
“说教?”听到她同样带有说教意味的批评,工藤抬起头来,“我只是想让他明白而已。”
一旦决定了要做的事,义无反顾也要贯彻到底吗......取了文件,宫野浅浅地叹了气。
“那至少也该换种说话方式。”
“我倒是担心,他连这是说教也听不明白,”点到为止,工藤在力道的临界值停下,不再□□自己的手指,“我认为他是在装傻,宫野。”
宫野对此没有多说什么。她用手指拨动纸张边缘清点了文件——这是一个无意义动作。然后,她转身离开恢复舱。
“......他绝对是在装傻。”
工藤重复了他的判断。
那音量低若耳语,更像是在说给他自己。
黑羽坐在实验台上,看通往恢复舱的门平稳滑动开去,并随着颇具科幻色彩的蒸汽音严密地合上。
见鬼,我不知道这门该怎样开啊。
锁合装置恐怕是非手动的。黑羽四下张望着寻找控制器,未果。想也知道宫野不会把那样的东西留在实验室里。
已经不需要逃走了,我这是在做什么......自我解嘲般扯了下嘴角,黑羽说服自己忘记那些不必要的习惯,转而开始观察起这个他自醒来起就没能好好看着的世界——十年后的世界。
视野里充斥着柔和的光。黑羽没有在这个房间看到窗,在前一个房间也没有。墙壁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将打在上面的光线清爽地散射回来。那光线令人很轻松,十分轻松。
这间实验室的设施简单极了。尽管如此,就像是在看电影,黑羽充满兴味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他看到墙壁内部嵌着的镜面。他不确定那是否是单面镜,或许不是,不过那并不重要。
忽然间想起什么,黑羽停止了这项打发时间的娱乐。他收回观察的视线,双臂交叉提起衣角脱去上衣。透过不那么精确的触感,他逐步确认皮肤表面有无伤痕,并转过身去让视线越过肩头,通过彼端墙面的单面镜自背后观察自己的身体。
我确实已经死亡了,这是理应的事实。尽管记忆中并没有最后的死亡画面,黑羽对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确信无比。
我“应当”死去。
他尝试在这副已经死亡的躯体上寻找伤痕。
虽然忘记了最关键的死因,伤痕可以成为很好提示。枪杀,坠落,绞首,还是......
令人疑惑的事实摆在眼前,黑羽不解地眨了眼。这副身体看起来是惨了点,可他没能找到任何陌生的伤口。曾经的伤痕在那骇人肤色的掩盖下已不那么明显,除此之外,他没有看到什么一击毙命的致死伤。
死因不是外伤吗,这真是令人头大......
不过,既然体表的皮肤被保存得相当完整,至少可以说明没有经历过尸检。这让黑羽松了一口气。
不再去寻找伤口,他套回他醒来时穿着的白色上衣。
没有经过尸检...也就是说,导致我死亡的事件,在那之后没有成为案件。警视厅不会有相关记录,对于外人而言黑羽快斗的死亡则更像是失踪。尽管不知道是什么人代为保管了尸体,事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拉下衣摆的手蓦地顿住。
不不不这相当重要啊?!感到自己无法继续安心坐着,黑羽移过双腿,准备跃下试验台。
“给我乖乖坐在那,”与恢复舱相通的门打开,宫野在最恰当的时机回到实验室,“接下来可能要让你睡一会儿了。”
她在手边的操作台上放下金属托盘,手术用器械反射过冷硬的光。
“哎?”
可是我并没有想要睡的感觉,不如说我根本不知道在这种存在状态下该怎样睡着......黑羽看着宫野走近,并按照她的指示躺下。过量的疑惑堵在喉间让他无法发声。下一秒,就像是有人手误关上了灯,他发觉自己无法看见了。
最先消失的是视觉,然后是触感。
最后,在一片虚无的寂静里,构成“黑羽快斗”的记忆和意识也一并消散,他开始无法认知自己的存在。
“感觉怎么样?”
视野里是雾一样的模糊。闭上眼甩了甩脑袋,黑羽听到自己的颈椎碰擦出断裂般的声响。他再度睁开眼,这回看得清晰多了。
“什么怎么样?”
视觉有些违和。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还没完全搞明白。黑羽转动着眼球,左右移动着脖颈,以测试视角与他肢体动作的逻辑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