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手的必修功课就是学会忍耐和等待，孤独的潜伏只为目标出现时扣动扳机的那一刹。湛桓自己早就习惯枯燥无味的埋伏，也跟着不怎么靠谱的前辈们学会了用吃零食的方式排遣神经过于紧绷时的疲累感，不过他没料到身旁这个没经历过系统训练的老板居然一忍能忍个四十来分钟才趴不住，说真的有那么点儿意外。

“我好像……”卓亦凡小幅度地扭了下腰，还记得小声说话，“胳膊和腿都麻了……”

“……那你稍微动动。”湛桓本来也不怎么需要他多投入，差不多就得了。

卓亦凡在旁边伸胳膊伸腿的，到人小腿高的草丛晃个不停，好在这会儿敌人还没来，不然这么明显的目标，迎头就得给来一梭子。

“还得多久啊？”

卓亦凡再次趴好，禁不住开口问道。这和他想象中的雇佣兵任务不太一样，电视电影里都是开枪突突突的，狙击手的电影他也看过，趴在隐蔽位置，趁敌人不注意就啪地一枪，帅是帅的，可电影里也没说埋伏这么无聊啊；能看到的除了黑漆漆的路就是黑漆漆的树和草，这都快一个小时了连阵风都没刮，盯着那块石头他都要睡着了，湛桓在旁边又不和他说话——

湛桓好像除了一开始吃了块棉花糖以外动都没动过，呼吸声也听不见，他好几次都错觉以为旁边是一小片草堆；他原本觉得湛桓小他两岁，看起来又不羁得很，估计当雇佣兵也是为了上战场刺激，挑的任务肯定都是冲突不断的类型……

“嗯……不知道，”湛桓专注瞄准镜中的视野，说话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困了就吃糖，别睡。”

一个醒着的老板他能全须全尾带回去，老板要是半路睡着那就不一定了。

卓亦凡哦了声，没再说什么，隔一小会儿就吃一颗棉花糖。包装本就不大，这一包糖几乎都进了他的嘴里。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寂静的夜被打破了。湛桓耳端清晰地听到老远汽车引擎和轮胎摩擦沙土的噪音；他稍稍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调转枪口，低声道：“快报数据！”

卓亦凡本来快要迷迷糊糊了，听到他说话打了个激灵，咬了下舌尖清醒过来，看向那块大石头，报道：“距离763米，温度22摄氏度，风速2米每秒，湿度……”

头车已经破开草丛闯入了瞄准镜能看到的范围。湛桓稍稍眯起眼睛，清醒的头脑本能般地根据这些数据算出该让枪口修正几分，2.2秒之内扳机被扣下，子弹瞬间从膛中射出正中头车的油箱，爆＃炸的火焰在瞄准镜中变得一片苍白。

无暇去看达成了什么成果，湛桓瞄向第二辆越野；正好前头那辆车在爆＃炸中翻了个个儿，后面的车辆被逼停了，方便他瞄准。第二辆车也马上步了前一辆的后尘，而后头的车就没这么容易解决了，上面的佣兵反应很快，下了车就向他的方向开枪射击；他这边占着角度便宜，子弹要么打在山坡上，要么只是从头顶飞过，带起一道道灼热的气流。

湛桓好久没在这么要命的场景里开过枪了，霎时沸腾的血液和骤然冷静下来的情绪让他找回了一如既往遥控别人生命的感觉，Boss曾说他似乎天生就属于战场——

他敏锐地发觉了这一行的主要目标。

蟑螂在尾车，停的远，此时也下了车，躲在石头后面亲自驾着狙＃击＃枪向大概方位寻找他的身影。不愧是老兵，找的掩体角度刁钻，又不肯露头，镜子里很难看清这家伙到底露出来的是帽子还是脑袋。他瞥了一眼左侧，卓亦凡这会儿也不说什么战场杀敌了，害怕得抱着头蜷成一团在发抖，看来也指望不上。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不晓得老板回去之后会不会怒而把他辞退……

湛桓自己估算了一下距离，轻轻抬手调了一下瞄准镜，让枪口对准蟑螂藏身的那块石头。大约九百米，这个风速不能期待子弹能拐弯，那就只有等蟑螂往外晃了，那石头体积还不算太大，盖住蟑螂的身形仅仅是勉强；人不是机器，人只是血肉之躯，再怎么经过训练稳稳当当也会晃动，只是在控制之下幅度会变得微小。已经有佣兵往山上跑了，时机预计只有零点几秒，就剩下开一枪的时间，打不中也得跑。

卓亦凡被打在附近土堆里的子弹吓得大叫，也顾不得要小声说话了，张嘴就喊：“怎么办！救……”

砰地一声，瞄准镜里如愿爆出一蓬血花。湛桓利落地收好架子背上枪，抄起棉花糖袋子塞进兜里，向后匍匐着拽住卓亦凡躲进沟里避了一波子弹，对他喊道：“站起来，快跑！”

卓亦凡不等他说完，手脚并用爬起来就往山下跑，此时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生怕跑不过子弹；湛桓跟在他身后，拔＃出M1911上膛开保险，防着山那头有人冲上来。不过还好，那堆佣兵这回行动的最高指挥官估摸就是蟑螂，首脑死了之后军衔次高的那个可能没让追，直到他们两个上了车也都还算安全。

湛桓把M110往后座一扔，关上车门手刹一拉，点了油门绕路往另一个镇子开，仰头就看见车窗外繁星点点的天空，情不自禁笑了一声：“操，爽！”

卓亦凡抱着没用上的AK还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