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蔼点了点头,又调侃道:“不拖后腿就够了?你可没小游有志向啊。那小子头一次被他阿父抱来,就扬言要夺擂主呢!”
余琛脑海中冒出了小家伙耀武扬威的神色,不觉一笑:“琛自知底子不扎实,年岁上与这些正卒们也有差距,且每日练只半个时辰,于兵士们不过皮毛,何以比得过?”
“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也切莫看轻了自己。”宋蔼拍了拍余琛的肩,他人与名字实在不符,看起来威严得紧,“行伍之中虽常有高下之分,也是各有所长。不要因为自己某一项比不过旁人就钻了牛角尖。且你如今还年幼,到了他们那个岁数会比不过现在的他们?那些大老粗里可没有哪个十四就开始跟着出操的。”
“余琛定不负县尉教诲!”他郑重的冲宋蔼抱了抱拳,心中因宋蔼这一番话忽的生出几分信心来,安知他三年后会是怎样!
梁军的训练其实并不复杂,近千人在校场集合后,统一出操,先是队列阵法以正军容、聚士气,次习拳法格斗的基本技巧,以强体魄,再依照不同兵种进行弓矢、矛、戈、投石、越障、盾牌配合训练,亦有骑士、轻车马上车上的战术练习。
亥枉先地处平原,因战马稀缺,材官占了十之八九,剩余车骑便是精锐了。
朝食前的出操仅限阵列拳法棍法,正和了龚越与宋蔼交代的,为了让余琛强身健体的目的。趁士卒们正列队,宋蔼揪着余琛的胳膊,把他塞进了最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列阵中。
万幸宋县尉治军还算严明,周围几位士卒看到这个刚及他们肩高的少年时有些诧异,但不过一息的工夫,那些好奇探寻的视线就收了回去,仿佛余琛原本就该在队伍中间似的。被塞了人的那名伍长应该提前被打过招呼,将一根八尺长的木杖塞入他手中,小声的与余琛介绍了列阵行进所遵循的鼓点,演示了一遍出杖的动作,其余一句多余的话都未说。
倒不是太难,余琛心想。
点将台上鼓声响起。
余琛心中默念着刚刚才学到的列阵指令,耳朵仔细辨别着鼓点的节奏。
咚!咚!
右脚向外迈出一步,手中的木杖使劲磕在脚下。
“哈!”
近千人同时一声大喝震得余琛一个激灵,晨起那最后一点困意被这一声吼驱散的无影无踪。
咚!
木杖举到小臂的高度,余琛努力判断着四周步伐的节奏和幅度,左,右,左,右,向前迈了十步,又磕了一下木杖。
“哈!”
目光悄悄向左右一瞥,还好,并未差太多,他稍稍向前挪动一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咚!咚咚!
右手将木杖冲斜前方的空隙举起,左手迅速握上去,同时向前迈一大步。
“哈!”
振聋发聩的鼓点在校场回荡,千人同时爆发出的口号让人热血沸腾!余琛慢慢的忘记了最初默记的鼓点与动作,全然凭借自己的本能,跟着这群儿郎们一同迈步、出杖,收杖,喊出惊天动地的吼声。
半个时辰如白驹过隙般溜过,在听到解散的指令后,余琛还兀自愣了愣神,直到身边的一位兵士用杖尖戳了戳他,他才回过神来,却发现列阵中不止他四周的人,出操时注意到他这边异样的兵卒们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余琛瞬间头皮发麻,他最讨厌被旁人这么看着!
“诶,你是谁家的小子?”戳他的那位士兵问,“毛还没长齐呢吧?”
四周传来一阵哄笑。
不能不答,显得自己目中无人,也不能直接答,余琛心想,这帮兵痞子怕是最不服仗权弄势的官家子弟,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明明更有实力,却不得不屈居人下。若让他们觉得自己真是借着县令的特权来耍横,之后每日的晨操怕是都不得安宁。
“在下余琛,从小就听老人们讲吴子攻亭、守信变法强国的故事,敬佩吴起将军用兵如神,百战百胜的功绩,亦想效仿吴将军在军中有所建树,同各位兄长们一样为我大梁守疆卫土,这才来军中历练。”
余琛冲围观的人抱一抱拳:“方才同各位一起列阵,千人齐步行进,共同操戈习练的口号犹在耳边,整齐的令琛叹为观止。”
他眼睛扫了一圈,发现方才挑衅与轻视的神色少了许多,心中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有多紧张!
“余琛年少,不如各位之处甚多,琛若有不明白之处,还请兄长们多多赐教。都说行伍之人性格直爽,还请各位兄长切莫打击了琛习武的积极性呀。”
一番话下来,余琛自觉哪怕明日军营传开了他是县令走关系塞进来的小子,大多数人应该也不会在明面上挑衅,或暗里下绊子看他出丑。
“赵武,再不过来用饭,面饼都要被抢没了啊!”不只是谁喝了一声,围在四周的士兵一哄而散,全部奔向放饭的地方。
“小子可以嘛!”刚刚嘲笑他毛没长齐的那位在余琛肩上锤了一下,“我叫张禾,以后若有什么事儿是我能帮到的,我定不含糊。”
“那就先谢过张兄了。”
待人散后,余琛长出了一口气,第一天这关总算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