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士卿和大壮哥了,她很想他们,赵爷爷和她说他们忙着刨地。
赵而松是翁家村一代有名的铁匠,他小时候跟随爷爷讨饭到东北,在那里遇到山东一个非常出名的打铁的老乡,跟随他学习多年,因为他聪明能干,师傅看他青出于蓝,就让他自立门户。他多年没回家思乡心切,所以带着工具回到老家,盖了一个大棚安下打铁的砧子干起打铁事业,在农村这是一门不错的手艺,娶了本村薛家女人为妻。庄稼人用的铁锨,镢头,镰刀,菜刀,匕首,犁耙,镐......他样样精通,经他手的工具锋利,耐用,众人称赞。常年火烤的原因,赵而松一张铁锈红的方脸,不到四十岁的年龄已被贫困折磨的近五十岁的桑仓感。上有二老,下有四小的担子压的他喘不过气。他为人善良,乡里乡邻打薄铁锨,修修镐就不要钱了。虽手艺精湛,也养活不了一大家,多亏老父亲是翁家老长工,混一口饭吃,减轻点他的负担。
士卿刨了一天地,晚上只吃了半块糠饼子,躺在铁匠棚后面的小草屋土炕上,肚子咕咕直叫,怎么也谁不着。
半夜时分,他听见隔壁父亲的房里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家里只有两间草屋,人多住不下,赵而松用土坯和高粱秸垒了这两个小草窝窝,和士卿住。士卿用手扒了扒隔墙的草把子,看见父亲,二叔,舅舅(薛大壮的父亲),河南岸的高大爷,田大爷,还有一个翁家的家丁护院,这人他在翁家后院见过,怎么他也在这里?他把耳朵贴在隔墙上,听见好像他们在商量抢翁家粮仓,他一下子睡意全无,推开柴门钻到大人们中间说:“也算我一个!”大家吓了一跳。河南岸的高大爷说:“此事非同小可大家一定谨慎小心,我看就让大侄子和大壮在墙外放哨,以防外围突发情况,其他一切按刚才计划进行,各负其责。薛大哥明天把东西交给大嫂,让她一定在掌灯时间把狗喂上。”
然后散会,人们陆续离开。士卿心脏“咚咚咚”激烈跳动,兴奋得一夜没再睡,他设想着,明晚他和表哥要干一番救助穷人的大事,带上弹弓,必要时打死几个狗日的虎崽子。
这天晚上,小玉睡得正熟,突然,后院响起一阵枪声。小玉拿起弹弓就要冲出去,薛妈死死抱住她说:“孩子,千万别出去!外边不知什么情况,你万一出事我可担不起啊!”她只好停住,打开门听后院枪声已停,人声噪杂。前院也人心惶惶,伸头探脑。
大婆子大声喊着:“谁也不许出门,都给我看好家,出了问题格杀勿论!”可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动静,前后院都没有狗叫声,狗呢?那些狗呢?
薛妈一夜没睡,双手合十嘴里一直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他们安全无事。”
第二天早上天还不亮,小玉出门一看,前院静悄悄的,几个护院家丁手持皮鞭和刀棍,严肃的站在各个位置,这种情况原来没有的,院里只有赵爷爷“唰唰唰”的扫地声,正堂屋爹和大妈也没开门。她爬到前后院之间的树上一看,后院子里一片狼藉,地上撒了许多粮食,几个家丁正在收拾,仓库门大开。院子大树上吊着一个男人,全身是血,已经看不清模样了。虎哥们站在树下只甩着皮鞭,不再打,可能是打累了,也可能树上的人已经死了。
她刚想下树,忽然看见那流氓叔叔拿起枪瞄准被吊着的人,呵道:“快说,你们还有谁参入抢粮仓,说出来放你一条生路,不说我这就崩了你。”
大虎晃着他那宽大雄壮的虎腰接过枪说:“看来你是不说了,那就尝尝老子的枪子。让我先来!咱们都退到北墙根,每人一枪,看谁能打中他的脑天门。”已经十八岁的大虎性情更加恶劣,一帮虎崽就像一群阎王殿的恶煞鬼。
小玉看见那人抬起头吐出一口血水,咬牙切齿的说:“我只为翁家看家护院,我什么都不知道。”
“啊!”小玉看清了,那是经常陪她练习刀法的小陈师兄,本村一个少言寡语的穷孩子。她禁不住从口袋里掏出弹弓,拉紧弓,捏住石子,两眼圆睁怒视着一群虎崽,心想:我要替天行道,今天也要你们尝尝我的一石击穿的本领。见他们在北墙根一排站好,大虎举枪的一刻,“啪”一颗石子打中了他的右眼,大虎“哎幺”一声,枪掉地上,用手捂着流血的眼睛疼的连蹦带跳。后院顿时一阵慌乱,他们四处查找,高喊:“抓住凶手!......”
小玉高兴地“呵呵”一笑,又一弹弓出去直击翁日坤天门,她又看见一股血流。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三虎来到树下抬头寻找时,她已经飞速滑下,进了茅房。
那些笔直站立的护院还认为她一直在茅房呢!家丁和虎崽们把前后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凶手。谁也没想到是她,平时温文尔雅的大小姐。
中午,小玉和薛妈在厨房吃饭时,小玉才听赵爷爷说昨晚有人偷了仓库的粮食,那个被打的小陈是内应。昨晚武术师傅过生日,老爷为他和护院家丁赏酒,感谢他教练虎将有功。酒是小陈亲自倒的,大家喝的不多都醉了,小陈从不喝酒,可他也装着喝,其实喝的是水,这都被陪酒的翁日坤看在眼里,无奈他也一时高兴喝迷糊了。直到一值班护院跑来报告粮仓被抢,他大吃一惊,抓起枪大声喊道:“快起来,有贼!”等来到仓库门前一看,三个护院已经被打晕了,粮食被抢走几斗,院墙里外都洒了许多。看来抢粮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两只看门狗呢?怎么没听见狗叫呢?他到后院门口一看,两条狗直挺挺地早就没气了。他脑瓜子一转:这肯定是一次计划周密的行动,穷鬼们饿极了。
他把嗷嗷发疯的虎崽们和晕头转向的护院家丁召集起来,冷静的说:“我现在心里有数了,这是一起有计划,里应外合的抢劫事件。狗被药死了,人都喝迷了,强盗放心大胆地把粮食抢走了。”后来翁日坤一把救出小陈,说他就是内奸。
小玉吃惊地问道:“那这前院的狗也没叫吗?后院有动静前院的狗一定能听见,我今晚没听见狗叫。”
赵爷爷说:“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咱这前院的两条大黄也中毒了,可能吃的不多,没毒死,就是躺着无力呼叫了。当家的正在暗暗调查我们这些家丁和下人,刚才喂狗的小土豆被大妈叫到西屋了。”
那个行家法的小西屋,平时下人都转着走,看都不敢看,那里就是阎罗殿,只要进了那里不死也要残废。这时他们听到远处一声声惨叫,小玉出门一听是那阎罗殿里传来的。
薛妈手里的碗“啪”掉在地上,稀粥黑糊糊洒了一地,脸色蜡黄,汗珠子咕噜咕噜往外滚。
赵爷爷惊恐的看着她说:“亲家舅妈,你没事吧?”小玉也怀疑的看着她,她想起夜里薛妈的反常,吓出一身冷汗。
没等她回过神来,大虎,二虎进来抓起薛妈拉出门去。小玉急忙拦住怒问:“住手,你们凭什么抓她?”
大虎一把推开她说:“臭丫头滚开,你还蒙在鼓里吧?她是内奸,大黄是她下的毒!”小玉彻底明白了,她无奈的看着薛妈被拖进阎罗殿。小土豆那个可爱的孤儿变成一个血球被扔在狗窝里。
薛妈在皮鞭的抽打下,承认那药本来是她吃的,她胃疼病犯了,就用黄连等几位草药熬的水泡在饭里吃。太苦实在吃不下去,看小土豆拌的狗食放在厨房门口,她怕浪费了,顺手倒进狗食里了。当然她这谎言谁也不相信。
下午,薛妈和小陈两个血淋淋的人被带到村口,翁日坤命令全村男女老少都去,不到者抓去陪杀。小玉被妈妈和家里人看着不让出去,急的跳跳。
大婆子扭着她耳朵骂道:“难道你也是家贼?你这个吃里扒外的野种,好吧!我现在就让你去,让全村人看看翁日乾大老爷的千金是个家贼!”
小五虎上来就一拳,小玉拉开架子,大有拼命的架势。大婆子,小敏子,赵爷爷等人大吃一惊。妈妈死死抱住她,上来两个家丁拉着她,堂屋里的那个爹也被人架着呵斥她。她一双眼睛冒着仇恨的火焰,怒视着这座充满血腥的杀人魔窟,无语无泪,牙齿咯咯作响。
薛妈在众人的哭声,惊叫声中被砍了头,鲜血染红了土地,人们像进了阴曹地府,孩子们惊叫不止。
小陈被示众后,又被拖回翁家,让他披麻戴孝,给两只狗跪地行孝,还要哭亲爹。翁日坤出尽坏点子,给狗买了两具棺材,出殡那天,让小陈爹一起哭爹喊娘,为狗下葬,否则就杀了小陈。小陈一家受尽□□,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与此同时,翁日坤带人冲进薛家,哪知薛家空无一人。他命令对全村进行搜查,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粮食,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派人对薛家,陈家内外监视,发现家人就地杀头。
翁家村处于极度恐怖中。赵爷爷不说一句话,小玉心里担心着薛大哥,也担心士卿哥。时间一天天熬煎着,薛大哥不知跟家人去了哪里?士卿哥很久不见了。她把发生的事写信告诉四哥,四哥气的大骂翁家是豺狼,一再开导她,安慰她。说全国像他们这样的剥削阶级将来一定被打倒,让她稳住心,有朝一日他一定回来带她。她从四哥那里知道了什么是剥削阶级,可四哥一走几年也没回来,她天真的想:四哥什么时候来帮她推翻家里这个剥削阶级啊!
她想薛妈,想四哥,想薛大哥和士卿哥,她心里装着仇恨偷偷练武,她把东屋的地都砸出大坑,把豆粒、花生米、甚至米粒用浆糊粘在墙上作靶子,练习打弹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