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纪席还没回过神,舒夏居然会亲他!
晚上没有那么忙,只是讨论了什么时候下葬,明天的开销,舒夏该做什么……事多且杂。
纪席靠着门口听了一嘴,心里闷闷的,脑袋也空了,很想抽烟,他说着要陪舒夏,想帮他,可是这里根本就不需要他,没有他能做的事,没有合适的身份,只是舒夏的同学。
同学,未成年,学生,这些代名词让别人对他抱有一种“你还是个小孩儿,能做什么”的不在意。
舒夏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他帮不上忙,因为身份,烧纸钱需要亲人,他帮不了,讨论费用,他也参与不了,不是亲人连进去的借口都没有,连帮他接待来客的资格也没有……
深吸口气,可是他不想离开,就算在这里挺尴尬,问话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他也不想走。
“嗨,你干嘛呢?”舒婷问他。
纪席看了眼,三个人,还有两个男生陪着,看样子应该是高中生,带着打量的眼神看着他。
“没事。”纪席淡淡的说,用余光看了眼客厅,舒夏正在听村长和老人讲风俗,该做什么,代表什么寓意……很多,他听不懂,因为老人说的方言,还有浓重的口音,他只能分辨一点儿。
“你什么时候回去?”舒婷问。
纪席皱眉看她,“怎么了?”
“我们这儿三缺一,你要加入吗?”舒婷问,指着旁边的两个男生,“他俩是我们村的,一起长大的,也在二中读书,高一。”
纪席看了一眼,不认识,连影子都找不到,肯定没有任何交集。
“这个是舒沐。”舒婷指着左边的男生,瘦不拉几,赶潮流穿得一股子纨绔子弟样儿。
她又指着右边的男生,“这是舒凡。”
挺普通的男生,脸上长了青春痘,看着坑坑洼洼的,穿着也和那个“树木”差不多,一看就是一挂的。
“哦,你们好,我是纪席。”纪席扯一下嘴角。
“来不来?”舒婷问。
“来什么?”纪席问。
“打牌啊,刚才说。”舒婷说。
打牌?纪席压下心底的惊讶,不适,和莫名其妙的火气,都死人了,怎么还有心思打牌,这里……
——对他们来说,葬礼和婚礼没什么区别。
舒夏的话萦绕在耳边,纪席心情复杂。
这些人,因为死的不是自己的亲人,所以都不在意,吃饭的时候来吃个饭,吃完了还自己找乐子打牌,玩儿鞭炮……很悲哀,也很真实。
“我不会打牌。”纪席说,可能是倔强的觉得他是舒夏的男朋友,怎么能在他爸爸的葬礼上打牌,玩儿得像个陌生人误入一场盛宴,满满的好奇心去打探,甚至参与。
“我们可以教你啊。”舒婷问,“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纪席随意的答一句。
“哦哦。”舒婷点头。
“今天不是要上晚自习吗?你怎么还在这儿?”纪席这才想起好像没请假,这个事儿他还能帮舒夏办。
“这不是有……葬礼嘛……”舒婷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只是脚步匆匆的往房屋侧面,靠舒夏的房间过去。
越过窗台翻身进去,里面没人。
他坐在床上,掏出手机给沈拾打电话,这才发现沈拾已经给他打了几个,还有祈鑫他们的,十几个电话,他手机静音了,没听到,也没心情掏出来看看。
给沈拾拨过去。
很快接通,他还没说话,沈拾就是噼里啪啦一大堆,他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够了!”纪席吼了一声,“你这样我怎么说话?”
电话里安静下来,纪席才找到机会。
“舒夏的……爸爸去世了,今天两点多的时候,忙得一团乱就没给你打电话,这事儿是我们的错。”纪席说。
“那……舒夏还好吗?”沈拾轻声问。
“……还好吧,就是很忙,他妈妈什么也做不了,里里外外都是他在忙,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纪席叹口气。
“……请几天假,我这儿立马批?”沈拾问。
“我也请,先请一个周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葬。”纪席说。
“你请什么?这事儿和你也没关系……”
“我乐于助人,关爱同学不行吗?”纪席发泄似的吼一句,今天已经有太多的人把他和舒夏隔离开,明明是很亲密的情侣,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这样,挂了。”没等沈拾说什么,纪席就挂断电话。
看了眼时间,差十分钟到八点,这会儿应该是在上第二节晚自习,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抹了把脸。
就算什么都做不了,也想在这里看着他。
想躺一躺,可是舒夏忙碌的身影在脑子里挥散不去,他躺着也不安生,慢慢的打量舒夏的房间,他住了十六年的房间。
很小,却很干净。
墙体用贴纸裹了一层,带淡青色花纹的壁纸,天花板没有贴,能看到上面的木板和塑胶布,还有一个节能灯。
衣柜靠着床右边的墙,颜色是深褐色,有些年头了,挺大的,对面以前是什么他忘记了,现在了一堆别人送的礼品和五花八门的东西,包装好的,摆满了角落。
舒夏的书桌挪到了床的左边,以前是靠窗的,这会儿窗户那儿也堆满了杂物,就像一个储藏室。
唯一值钱的东西就这床,雕花大床,和古装剧里的很像。
就是这床单颜色和床不太搭配。
他往后一靠,靠着折叠成豆腐块的被子,床定上有一个吊坠,有一点儿像稻草编制的六边体,下面是一个中国结,红色的。
挺好看的。
上次来也没注意,可能是看人去了。
纪席抬手去拨弄一下,让它旋转起来,一圈一圈,红色的中国结打着旋儿。
想据为己有。
脑子里刚冒出念头,纪席就动手了。
他爬起来研究了半天,根本找不到地儿取下来,当初是怎么挂上去的,难道是在这上面编制的?
拨弄半天也没有弄下来,他放弃了。
果然舒夏的东西都很忠心。
那个不安好心也是这样,理也不理他。
小草也是,只有舒夏喂的时候才稍微有点儿反应,其他时候像个大爷似的。
外面实在太嘈杂,纪席爬起来,叹口气,翻过窗户又出去了。
有人在打扫卫生,一堆堆的垃圾,还有人烤着火堆在打牌,真是……讽刺又心酸。
舒婷他们不知道在哪儿打,纪席没兴趣知道。
他慢慢的走,看着周围白的,黄的,红的纸,专属于死人的。
很快到了大门口,有几个人在里面守着,纪席松口气,至少还有人在,舒夏他妈也在。
整个人很憔悴,头发乱糟糟的,呆呆的看着某一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姨。”纪席叫她。
梅婷抬眼看了他,死气沉沉的,没有任何的精神。
“您还好吗?”纪席问。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好似不认识一样,纪席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和她说什么。
她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尖锐,痛恨,好像在看仇人,纪席吓得退了一步。
“阿姨……”话还没落,梅婷就冲过来揪住他的衣服,满脸狰狞的瞪着他,“是你把小夏带坏的,是不是你?一定是你,他一直很听话,可是认识你后,他就变了,叛逆,不听话,不孝……”
一项项罪名全往他身上扣,纪席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以前多乖啊!现在呢,学坏了,全学坏了,都是你,全都是你害得……”
“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他只是学生,他学习很好,你怎么能教坏他?”
“……你还有脸来这里?你家长怎么教你的,这么没教养?”
一句句砸在纪席的心里,他怎么把舒夏教坏了?他怎么没教养了?
他没有教坏舒夏,他没有……
纪席想推开她,可是梅婷抓的太紧,周围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