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舒夏怒极攻心,冲过来一把推开梅婷,着急的看着纪席,“有没有事?受伤了吗?有没有受伤?说话,纪席,有没有受伤?”
带着哭音和恐慌。
纪席急忙摇头安慰,“没有,没有,就只是讲了两句话,什么事儿也没有。”
舒夏眼泪一下子流出来,松了一口气,他揪住纪席胸前的衣服,低声哀求:“纪席,你回去好不好?”
“舒夏,你在干什么?我是你妈,你居然推我,你居然推我……”梅婷坐在地上魔怔似的哭喊。
周围一群人围着,看热闹。
“回去,纪席。”舒夏看着他,眼泪浸泡的眼睛满是祈求。
纪席抿嘴,带着怒意掰开舒夏的手,转身离开,大步流星。
周围的人看着他,好奇,八卦,窃窃私语……
舒夏看着他的背影,抹掉眼泪,一直到看不见,才转头看着地上的梅婷,没人拉她,她就不起来。
“你在干什么?”舒夏低吼,“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能不能安安静静的呆着?”
“他教坏你,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啊?还推我,你个混蛋……全都欺负我……一个个的王八蛋……”她满脸鼻涕和眼泪,像个泼妇似的。
舒夏都快要奔溃了。
这他妈都是什么日子!
“起来,你这样子好看吗?光荣吗?”舒夏站在她对面,没去拉她,“你想舒大庆爬起来看你撒泼吗?给我起来!”
周围有人上前去拉,还有人安慰。
“别吵啊,今天才第一天呢,你要让大庆走得不安心吗?”
“死者为大,别吵架啊!”
“舒夏,你也是,她是你妈妈,你怎么能推她呢?”
“别闹了,起来看看大庆,他还没走呢,被他看到怎么安心?”
“……”
舒夏不想看到这场闹剧,转身离开。
没有心思去管纪席,去管梅婷,去管一切,累了半天,他脑子像浆糊一样,浑身酸痛,一大堆杂事,什么都要他。
他妈的,怎么这么累,快要累死了!
他随便找了个凳子坐在栅栏旁,掏出打火机,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
吸进去的时候,意外的没有被呛到,味道不好,可是吸着心里好过了一些,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不知道纪席走了没,肯定生气了……
可是,生气也比受伤好。
要是受伤了,要是……
舒夏想都不敢想,他颤抖着手把烟送进嘴里,如果是那样,他死一万遍都不足惜。
这一刻,他突然不想要纪席的光了。
保护不了。
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可是,眼睛不争气,老是流泪,越流越多,舒夏埋下头,咬着牙,不想哭出声来。
“舒夏,村长找。”有人喊他。
靠!
舒夏把烟丢地上踩熄,掏出纸巾擦洗脸上的泪水,嘶哑着声音应了一声,整理好情绪,站起来大步往客厅走。
客厅成了临时“会晤”场所。
“舒夏,商量一下坟地的事,师傅给你爸爸算了一卦,选了几个位子,你看看那个合适?”村长说。
舒夏接过去看了眼,三个地址,一个挨着他家门口,两个在山上。
他低着头,半晌后淡淡的说:“就家门口这个吧,太远了懒得去找他。”
“但是家门口这个,对你家的风水不好,挨着你家门口,能行吗?”村长问。
村里的习俗,死人不能挨着房屋。
“就这样吧,以后祭拜也不用翻山越岭的。”舒夏说。
确定了地点。
“什么时候下葬?”舒夏问。
“四天后,还有更好的,但是得□□天之后了,我觉得没必要,太久了。”村长说。
“虽然日子不算太好,但是还可以了。”他阿公说。
“行,就这样,四天后。”舒夏说。
确定了时间。
时间地点确定了,剩下的就是这几天,吃吃喝喝,越风光越好。
舒夏出去的时候,突然想去看看舒大庆,从回来到现在,他一眼也看过,连门也没进去。
就站在门口看了一眼。
这次想看看。
人渐渐的离开,闹腾一下子沉寂下来,只有十几个阿婆阿姨帮着整理,两桌人在打牌,还有些小孩儿在嘻嘻哈哈的玩乐。
灵堂很安静。
香烛的味道十分浓郁,他的外婆和几个姨,还有梅婷守着。
舒大庆这边的亲人都没了。
可怜又可悲。
还是那块毯子,冰棺不大,四四方方的,很安静。
没人说话,只是泪眼婆娑的坐着。
活着的时候都不来往,现在哭得像是死了儿子,舒夏不想看她们的哭脸,不管是虚伪还是真的悲痛,与他无关了。
梅婷又开始发呆。
舒夏把疲惫压下去,耐着性子站她面前,“吃饭了吗?”
“没吃,一口没吃。”他外婆替她回答,“可怜的婷儿,以后怎么活啊……”
舒夏充耳不闻,转身去厨房,盛了一碗饭,夹了几样菜,又回来递给她。
“吃吧,想风风光光的送他走,就给我打起精神来,别这副谁欠你的样子,好好的吃饭,看着他走。”舒夏说。
“日子定了,四天后,地点就在后院的地里,你有什么意见吗?”舒夏问。
梅婷抬起头看他,“……没有,挺好的,都挺好的。”
“那就吃饭,吃了才能看着他下葬。”舒夏把碗往她跟前递了递。
梅婷接过去了,但是没胃口,只是挑挑拣拣,一分钟塞一口,泪眼婆娑的,又要哭出来。
舒夏烦躁的离开。
明天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今晚也没什么事了。
好像一下子就松懈下来,肚子饿得没有感觉,也没胃口。
纪席……纪席,到家了吗?
舒夏掏出手机,点了半天没反应,才发现是没电了。
左右看了看,没他的事了。
他转身回自己的房间,没走门,又翻了窗户。
一进去就看纪席躺在他床上,看着床顶。
舒夏眼泪一下子留下来,他走到床边,看着纪席,他哭了,没有大哭,只是眼睛红红的,有泪痕。
“纪席。”舒夏叫了一声。
他回神过来,爬起来看着他,眼神躲闪,喏喏的说:“我不想回去,想陪着你。”
舒夏笑了一下,和着眼泪,走近用力的抱紧他。
“舒夏,你别赶我走,我什么都做不了,你赶我走,我怕真走了,你就不要我了。”纪席抱紧他的腰,埋入胸膛。
“不会。”舒夏哭着说,“不会不要你。”
“嗯。”纪席闷声说。
舒夏烦躁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不见,轻轻拍抚纪席的脑袋,这一刻,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静的抱着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纪席的衣服脏了,沾了灰,头发也乱糟糟的,不像纪席了。
“你的衣服脏了,回去换一身吧。”舒夏拍着他的背。
“舒夏,我说了,你不要说这话,我真的会生气。”纪席低吼一声,“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男朋友?”
“嗯,当的,我陪你回去。”舒夏推开他,笑着擦掉他的眼泪,“这一点都不像席哥,干嘛还哭?”
“谁哭了,只是你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熏的。”纪席擦掉眼泪,埋下头,掩饰自己的脆弱。
舒夏闻了闻,味道是很浓,什么都有,混杂的味道十分奇怪。
“我们回去吧,换一身衣服再回来。”舒夏说,“我还得去带点衣服回来,还要四五天才结束。”
“确定了?”纪席抬头问。
“嗯,确定了。”舒夏拉拉他的手,“走吧,回去了。”
无视好奇,疑惑的眼光,舒夏和纪席坐车走了。
渐渐的听不到声音,看不到灯光,舒夏才松口气,满身疲惫,靠着纪席的肩膀,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好累!”舒夏叹口气说。
“靠着我,一会儿就到了。”纪席说,把车速降下来,在舒夏家的压抑和沉闷一下子随风飘散了。
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席哥,谢谢你。”舒夏蹭蹭他的肩。
“干嘛说谢,我们之间不需要道歉和谢意,本来就是应该的,承担彼此的喜怒哀乐。”纪席说。
“不说谢,席哥,我喜欢你,很喜欢。”舒夏叹息道。
“我也喜欢你,超级喜欢。”纪席笑着回。
刚到家,祈鑫的电话就来了,纪席亲了一下舒夏的额头,去阳台上接电话。
舒夏看了眼茶几和沙发上乱七八糟的书本,今天中午找出来看的,还没看到几页梅婷就打电话来了。
他转身去卧室,找衣服,顺便得洗个澡,浑身的汗,黏黏糊糊的不舒服。
他的衣服大多数在纪席这里,没占多少位置,跟纪席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少的可怜。
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人,舒夏差点儿认不出自己,头发条条分明,像十几天没洗过,脸上也痕迹斑斑,更别说衣服,到处是灰尘,油烟,香烛……杂糅而成,像泼墨画,脏乱不堪,味道还难闻。
眼睛有点儿红肿,可能是哭多了,舒夏唾弃似的捧水浇上去淋个湿透,冰冷的水刺激脑海像炸开被堵塞的地下管道,畅通了,清醒了。
迅速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纪席还在打电话,站阳台上,听不清楚说什么,不过大概是和他有关。
擦着头发,他又去了卧室,得收拾几件衣服。
“舒夏,祈鑫他们想来看看你,你怎么想?”纪席进来便问。
舒夏转头看了一眼,“哦,看就看吧。”他又转回去,给纪席找了衣服。
“你先去洗澡吧。”舒夏把衣服递给他。
纪席接过去,看了看他的脸色,挺平静的,看不出其他的,“没关系吗?”
“没,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舒夏说。
“……好。”纪席去了浴室。
舒夏听着水流声,叹口气,他的伪装在认识纪席后就慢慢的暴露了,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了分别。
再说,祈鑫他们也是好心好意,毕竟在一起玩了这么久。
人说来就来,纪席刚洗完澡就听到啪啪的拍门声,舒夏让他去擦头发,自己去开门。
“靠,席哥……”见喊错人,祈鑫立马换了语气,“舒夏?你怎么在这儿?你爸爸……那个……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