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终究是没吃成, 两人正准备锁门, 段琅若和柯楚盈就上门拜访了。穆倚乔见了人就别过头, 明显不愿意面对，弄得两人贼尴尬, 林语蓁没法子，只能出面打圆场。

好歹是穆倚乔的长辈，过年过节的应该去看看，她本来想穆倚乔不愿意就算了, 没想到段琅若惦记女儿，不请自来。既然来了她就没理由拒绝, 不然面子上不好看，而且穆倚乔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

显然她还是有点在意段琅若, 只是心里拧不过这个劲儿。

两个月的时间，段琅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是还需要锻炼和休息，所以一直由柯楚盈搀扶。

“新年快乐，”段琅若笑得不太自然, “你们……这是要出门吗？”

她低头看看两手里拎的水果, 抬头再望向他们的眼神中多了一点讨好的意味，“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柯楚盈则一直低着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倚乔忽然没来由地有些烦躁。

“没有, 进来吧。”

林语蓁神色淡淡, 把门重新打开, 请她们先进去, 然后回头找穆倚乔。小狼崽子还是那副别扭样，林语蓁看了又心疼又好笑，捏捏她的脸说：“乖。”

这一个字就安抚了小狼崽子的心情，同时撇撇嘴，跟着林语蓁进了屋。

“坐吧，我去把水果洗了。”

林语蓁接过段琅若手中的袋子准备往厨房走，被段琅若拦了下来。

段琅若把扶着她的柯楚盈支开，有些局促，按着林语蓁的手说：“还是我来吧。”

她往后瞄了一眼，林语蓁也跟着看过去，顿时明白了。

“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这可说不通。”她把段琅若推回客厅，用身体堵在厨房门口不让她进去，然后俯身耳语，“你多跟乔乔说说话。”

“可是……”

“去呀。”

话音刚落，穆倚乔的房间就传来了关门声。

两人面面相觑，段琅若又失望又难过，眼圈都红了。

林语蓁轻叹一声，苦笑道：“这下不用争了。”

段琅若嘴角向下撇着，声音里带着哭腔：“如果当年我死命护着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林语蓁没搭茬，给了柯楚盈一个眼神，让她赶紧过来安慰人。

柯楚盈就赶紧用手纸点去了她眼角的泪，一点一点搀扶她坐下。

与段琅若外冷内热不同，柯楚盈是典型的外热内冷，她在学校里人缘极好，却从来不与人交心，与林语蓁相熟之后，便也没有以前那样热情了，惜字如金的模样倒让林语蓁安心不少。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种太热情的她还真不太会对付。

世上人千千万，柯楚盈只在乎段琅若一个人，林语蓁甚至没见她提起过家里。

不过倒是听说段琅若出事之前她俩在校长室玩得挺开，这还是穆倚乔不小心撞见的。

林语蓁就纳了闷了，怎么倒霉的总是穆倚乔，别人怎么就没这运气。

倒霉的小狼崽子闷闷不乐，她也说不清是因为不能和林语蓁独处还是不想看到段琅若。

她问自己，段琅若对她好不好？

得出的结论是至少不算差，只要她有求，段琅若必定十分尽心亲力亲为，甚至几次都招惹了柯楚盈的不满。

上次借的那双鞋还回去的时候，柯楚盈翻了穆倚乔一个白眼，还十分“恶毒”地威胁她，让她买一双新的。

当时穆倚乔气得要死，段琅若有事的时候这个女人低声下气地求她，现在她需要柯楚盈帮忙，这个女人就趾高气扬鼻孔朝天，什么玩意啊。

冷静之后她就想通了，柯楚盈大概是吃了她的醋，后来她再也没提买新鞋的事就是证明。

穆倚乔趴在桌子上不想动弹，恹恹地思考段琅若的事。

她是生气，可这责任有一半属于穆湛，当年段琅若想保护她有心无力，在失去她之后大抵也是痛彻了心扉。

十七年，前几年穆倚乔还翘首企盼，希望印象里模模糊糊的那个爱笑的女人会寻她回去，然而日复一日的失望磨灭了她的耐心。

如今对着她段琅若也是爱笑的，却笑得小心翼翼，生怕招致她的厌烦。穆倚乔说不好心里是怎么个想法，看见这样的段琅若就觉得不如不看，眼不见心不烦。

她不该是这样的。

穆倚乔猛地坐直身子，豁然开朗。

对，段琅若不该是这样的，她期望的段琅若应该是发自内心的笑，是母亲对孩子的喜爱而不是怯懦。

过了一会儿，她又趴回到桌子上，呜呜地哭起来。

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发，动作很温柔。

穆倚乔不想被人看见这个样子，便把脸埋在臂弯里不肯起来。她猜不到身旁的人是林语蓁还是段琅若，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期待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