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下着雨,扒出的物件落上了水,赵庆有夫妇便将这些置放在檐下,想着待会儿沈长安来收拾妥当,毕竟女子东西,旁人不大好管。
几只鸡在檐下咯咯叫唤,双爪缚着,安份窝在一堆。
赵氏同顾如珩招呼过后,才与赵庆有一道下了山,今日来看病的人不多,沈长安牵着小黑,临近顾家院子,就见赵庆有夫妇自院门走出。
赵氏嘱咐道:“小顾大夫看着唬人,不爱说笑,但周遭几个村落谁不是来这看病,人家也没收几个铜板,心是极善。三妞你莫要想太多,平素多伺候照拂小顾大夫便是。”
絮絮叨叨,说了颇多。
沈长安点头,双目通红着看她,颜色愈发深:“婶子帮衬长安这么多,若是今日没婶子,还不知要收拾到何时。”
“说甚么浑话。”赵氏嗔她一眼,“你爹娘在时,不知帮了我们多少。”
说完拍了拍她肩头:“快些进去,今晚好生睡一觉。”
“嗯,谢过婶子。”
沈长安目送他们走远,才握紧绳子踏入院门,她来过顾家多次,现下第一次觉着这院子令人喘不过气来。
院中那株梨树,叶疏花繁,花似团团云絮,漫卷轻飘,小黑在脚边蹦跳着,急切想要标记占有这块陌生之地。不待沈长安多瞧上两眼,檐下传来一阵咳嗽声,顾如珩正淡淡看着她:“雨歇后再看也不迟,早些进来躲雨,莫要惹了伤寒。”
那苍白的脸因方才咳嗽,染上了几分血色,再不似往日高冷疏远模样,沈长安点头,拘谨牵着小黑随她一道进了屋。
顾如珩从书案上递了一盏茶水与她:“把姜茶喝了,林中湿气重。”
她像忍着痛,言语声并不大,见沈长安喝完,才神色正经道:“你莫要觉着拘谨,往日林中总有野狼嚎叫,祖父走后我夜里时常睡不着,难得安生,现下你来,我虽嘴上不说,心底却高兴。”
顾如珩面无甚表情,沉默了一息,补到:“我甚为惊恐。”
这些年,好似未曾听说南山里有野物。沈长安轻易的被转移了思绪,皱眉道:“怎会有狼嚎叫,往些年,不曾听人说过南山有这些的。”
“那许是野犬。”
狼这东西,成群出没,要是真有,苇塘镇怕不得遭殃,她想着明日先去问问村里猎户,又听顾如珩说心下高兴,才迟愚反应过来这是在宽慰自己,更不知如何是好。
周遭人予以冷眼,不管便是,可今日沈先赵家顾如珩都向着自己,令沈长安略微无措起来。她不大懂人情交往,话到嘴边也说不出来甚么,只能鼻尖酸涩,咬着下唇一眨不眨的看向顾如珩。
眼睫霎动,眼白密布血丝,那黑得像墨玉的眸子澄清而明亮,漾起细碎流光惹人怜爱。顾如珩望入她眼中,沈长安虽少语,一双眼却生的格外灵性,叫人透过这眸子就能知其所想。
她滑过眼,神色温润了几分,指着屋外道:“院里闲适房屋虽多,能住人的却少,你且搬到我隔壁就是。蓑衣沾了雨,寒气大,早些脱了。”
似累极,她鬓角浸出些微细汗,只伸出一只手,操纵着轮椅往后院走去。推开梨木房门,袭来一阵药味,虽说不上如何好闻,却也尚可。
南山诸事皆好,唯独湿气大,一入春雨水格外多,每到这时就需以药物热浴双足,舒缓疼痛。屋内装饰清简,顾如珩关上门,这才脱下锦靴白韤,露出双脚,泡进先前熬制的药汤里。
遂无奈阖眼,支起腮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扶手,安静听隔壁动静。
沈长安褪下蓑衣斗笠,挂放在墙角,因长久蹲着,一身衣裳差不多湿了通透,隐约惹上几分凉意。她将小黑栓在一角,抱着衣裳轻步走到顾如珩歇室旁的屋子里,屋子想来不尝有人住,弥漫浓郁尘霾之气,令人不适。
将衣物放置于榻上,用叉杆支起木格花窗,屋外清爽冷风拂了进来。顾家小院修葺的精雅,叫沈长安失神于窗前,打量周遭。
庭院内种着两株桂树,枝舒叶展,青绿好看。树下摆放着一张石桌,三面建有石凳,院内一条四尺宽小路自游廊延出,至林前四角亭台,路侧皆种有草木闲花,衬着春雨,甚为典雅幽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