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好,那筑房这事就敲定了日程,顾如珩同沈长安午间一商量,便打算将赵氏夫妇邀上山来一道吃宴。两人估摸一算,左右差不多十二三人,男人们一桌,余下不能上桌的女人们也在院后单独开一桌。
故沈长安办宴一大早,就穿戴好收拾起小院。
院里那株梨树,听顾如珩道并不结果,一载一花期,较之寻常梨树长了许多,现下灼灼曳曳亦不显半分凋零,分外惹人喜爱。她将为风吹落的絮白花瓣扫净,利落收拾好院内,方自堆放杂物的屋子里晃晃悠悠搬抬出个四方木桌,好生擦拭。
林间雁鸟叫声清越婉转,于这唯闻喘息的小院平添了几分生气闲适,沈长安抬袖掩住口鼻,嫩嫩打了个哈切,一双漆黑圆润的眸子便笼上层蒙蒙水气。眉睫颤动,复重新低下头认真收拾起凳椅。
木桌泛着久置未用的霉味,好一顿擦拭才将将能用,沈长安挽起袖摆,盼着待会儿日光能把味晒去。她一转头,就见檐下顾如珩正安静坐着,忽然唇角微翘,无声轻浅而笑。
沈长安放下袖子,眉目弯弯:“灶里煮的粥该好了,先吃早食罢。”
“嗯。”
顾如珩点头,看她自灶房内一番动作端出个砂壶,幽幽香气溢出,甚是好闻。
两个一前一后正要去左室,就听小院外传来阵走动声,少倾,铜环扣门声响起,伴之赵氏轻唤:“三妞,可醒了”
不闻应答,又唤了遍。
沈长安这才回过神,朗声应她:“诶婶子,我这就来。”
她将砂壶放在檐下一张胡凳上,快步走到院门处,移开栓子,拉开了木门。
门外赵氏笑吟吟的:“可同小顾大夫吃早食了?我念想今日要摆两桌,你一人怕忙不过来,就说先上来给你打打下手。”
沈长安一面将她迎进来,一面把门彻底敞开,温温一笑:“今日怕又得劳烦婶子了。”
“有甚么劳烦不劳烦的,这么一说,我还吃白食占便宜哩。”
赵氏抬头看顾如珩坐于檐下,依旧是往日清雅模样,眯笑着眼打招呼:“小顾大夫,今日我们这些聒烦乡下佬可要打扰您了,可莫生气。”
“不曾。”
顾如珩摆首,一缕青丝垂落于肩,安静推着轮椅转过身:“长安同我正要去左室,您一道来吧。”
说完,撩起眼帘看向沈长安:“长安,你再去备副碗筷可好。”
赵氏本欲推脱,一见两个女娃都看着自个儿,倒不再说些什么,只好应声,与沈长安各自端着碗箸粥壶到了左室。
她本就是个农妇,与顾如珩并没甚么可交谈的,便只得在桌上讲些村中好玩琐事,倒也算打发时间。
顾如珩余光眺见沈长安神色粲然,耐心听着赵氏所言,于外人跟前清冷的脸亦舒缓下去,嘴角微微勾着,显露出几分怡然。
却听赵氏忽然低沉了嗓音,幸灾乐祸道:“顾大夫三妞,你们可不知,村里那许氏这些日子遭了些罪。”
“许氏。”沈长安小脸疑惑,“许家婶子如何了?”
“这你就不知了。”
赵氏刨了口粥进肚,本欲扫视番四周,一想到现下是在顾家院子,倒不继续沉着嗓,彻底放开喉咙:“许家地潮,许氏同她男人两个腿脚都沾了潮气,落雨之时疼的狠。前些日子她和几个妇人在那儿闲谈,我也在侧,你省得许氏没那王林氏讨人嫌,我与她明面上倒不算交恶,就听她说近来腿脚没往日疼,却拉起了肚子。”
说到这,赵氏乐呵笑了出来:“她抱怨的时候正巧放了个屁,又臭又响哩。”
农家人说话糙,沈长安担虑这话惹得顾如珩不喜,偷偷看了她眼,见她眉尾挑起神色似笑非笑,倒一时纳闷起来。
待沈长安仔细再看时,顾如珩又成了原先模样,不露显半分心迹,反倒歪头正经的回望过来。
心想许是自己看错了,沈长安诧异问赵氏:“那许家婶子缘何不来清渌这瞧瞧。”
“这还不简单。”
赵氏嗤了声:“你问问小顾大夫,她在顾大夫这欠多些银钱了,还有脸来。”
顾如珩闻言,抬起头无辜看向沈长安,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