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沈长安复收回视线,“清渌该是不记得了。”
“唉。”赵氏叹气,颇为惋惜,“这婆娘四处贪便宜,倒委屈顾大夫了。”
沈长安微微蹙眉,正要答,就看赵氏抬袖简单擦了擦嘴,利落收拾好碗筷:“你们俩女娃娃慢慢吃,婶子去灶房里等着。”
待赵氏出门,顾如珩才低下头,任由青丝垂落胸前,慢慢笑开。
她笑得极淡,亦不出声,沈长安不知为何惹她失笑,但看她眉目舒展,心下也欢喜,耳稍随之微微染上绯色。
沈长安晓得顾如珩性子,她似对世间诸事都看得透彻淡然,连带情绪亦少有波动,如今较之起初好了些许,也是不常见她这么笑的。
故而片刻之后,弯着秀气的眉道:“如珩,可是有甚么好笑。”
顾如珩敛去笑意,答非所问:“前几日村中许氏来此,我似将那其中一味药材配多了些,方才你婶子一提,倒令我记起来了。”
“什么?”沈长安愣住。
“也可能是我记错,许她胡吃了生凉之物。”顾如珩意味深长看她,慢慢开口。
沈长安学她方才神色,愣愣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子,乖巧点头,重新举起筷箸吃粥。
少倾,才觉着不对劲。她如今是信极了顾如珩的,却知她断然不会用错药量,只是瞥见顾如珩吃的正香,也不好开口打扰,只得抑下困惑,不再去想。
四月天气不燥热,一夜过去生肉并不腐臭,还算新鲜,农家摆宴不讲究,倒也用不上多少肉鱼,不大费钱银。
沈长安与赵氏商量好,便燃好灶火准备着午间吃食。临近农忙,来往顾家小院诊病的人家不多,想来其他镇落的人因之稻谷插秧,亦推迟了来此处的时间。
顾如珩抱起扒她衣摆的狸奴于腰际,一手轻缓抚摸,一手执起前日买的书册,细细端看。
变得愈发胖乎的小狸奴轻轻发着颤,伸出粉嫩肉垫搭在顾如珩手腕处,不时舔上一舔,万般惬意闲适。它是畜生,不通人情悲欢,自然瞧不见抱它之人双眉紧蹙,看着书籍,神色愈发不善。
灶房内赵氏坐在板凳上烧着柴火,往四处瞅了瞅:“三妞儿,顾神医我仔细一想,怕是北方的人物。”
沈长安手上动作一顿,复继续折菜:“婶子,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瞧啊,顾神医小顾大夫平素里的谈吐,绝非寻常人家能有的。况且,三妞儿你不觉着他们有外地口音?小顾大夫好些,顾神医早些年外乡音极重,前段日子我偶然遇见个南下的汴京人,总觉着他口音熟悉,稍前一听小顾大夫说话,才记了起来,这不就是一般语调嘛。”
“婶子。”沈长安将折好的菜叶放到筲箕内,“这些事情晓得了也没甚么用,顾神医如珩愿留在苇塘村,本就是我们造的莫大福气了,何处来的并不重要。”
“也是。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事。”赵氏寻思是这么个理,不再琢磨,安心往灶里继续添了把火。
又瞧灶房门前蹲着的小黑正欢快摇着尾:“三妞儿,你近来与顾大夫可处的好。”
沈长安一双杏眼清澈澄明,她背着赵氏,脸上掠过微不自觉的羞意:“好的。”
“这便好。”赵氏点头,随即叹了口气,“今日怕是要叨扰人家了。昨日回去我好生说了你叔一顿,他这人木讷,没同你说让你将就着在我那办宴。”
“没甚么大碍。”沈长安一笑,乖的似自落石朽木中轻轻开出的稚嫩小花,“之前清渌与我就定好了在顾家院子办宴。”
她低下眉:“热闹热闹也好,清渌还未吃过村里宴席。”
这便没什么好忧虑了,赵氏有一搭没一搭与沈长安说着村里琐事。叫人筑房都是要请人吃上一顿,沈长安在钦州时,典当完玉簪后就去市集里置办了好些东西。
肉不肖多,酒定要有,能让人喝的尽兴,倒是顾如珩当时听闻她要去买酒,托她额外添两坛上好清酒。自然,是叫方车夫随沈长安一道搬酒去了的。
那两坛酒好生置放在左室,今日并不拿出来,所幸有赵氏帮忙,两人炒起菜来也不慢,料想午前定然做得完。
正巧将烧好的糖醋肥肉铲出锅,院内就传来了几道交谈声,由远及近,笑的浑厚。
赵氏一乐:“你叔他们来了。”
沈长安往锅里掺进瓢水,手上动作不停,好生用丝瓜布洗净:“婶子,你先莫慌烧大火,我去搬好桌椅给叔他们坐,马上就来。”
“那我同你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