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看她嘴没遮拦,打着圆场:“顾大夫脾气就这样,你莫瞧她不易切近,其实是个好处的。”
“若不是现下坐着,还不晓得是不是客。”徐铃钰往徐氏身边靠了靠,又横了沈长安一眼。不要脸的沈孤女,厚着面皮待在别家,请人上来光受气。
“你这在外处,咋尽说腌渍话。”徐氏骂她,脸上的肉颤了颤。她心中不满顾如珩,颇有微词,假借自家女儿撒通气,舒坦了方慢悠悠出来扮红脸。
“三妞还在,你当着人家面脑子里也没个考量。”
徐铃钰冷着脸,赵氏也没往心头去,权当她是闺中女娃心性:“三妞不是啥外人,这也不是说坏话嚼人舌根,大妞你就宽宽心,顾大夫好的嘞。”
“过往镇上送来顾家的草药,哪次不是一车车送的,你定也瞧见过。加上这么多年来,甭管大小病,俱是收的十文钱,脾气生远不近人也不算甚么事。”赵氏拍拍她肩头,又往灶里添了把柴火。
“我们家可不常来诊病。”徐铃钰撇嘴,玩弄着手头荷包。
徐氏不管她,拉过赵氏笑道:“姐们,你家水生多久回来?”
赵氏叹气:“你也省得前年水生服役,身量不符禁军之准,就留在江南东路编进了厢军,驻在江宁府周围。也不上阵打仗,只在地方当杂差,有什么力役,就叫他们做。”
“那也好啊,我听说朝廷募兵都是拿木头做成一人样子,合这标准的,就送到中央当禁军。这禁军要去东京,指不定十数年都回来不了次,年逾花甲才准解甲归田。”
“可不是。”赵氏抬袖擦泪,“水生当个江南东路厢军都近两年多没回来过了,前两月我收到他寄回的书信,托村里秀才一读,才晓得数月前伤着腿,跛了。”
赵氏到底没哭出声,只是眼眶红了圈:“姐们你不知道当时我夜夜都在抹泪,还是家里那口子劝我说,若不是水生把脚跛了,这辈子都怕见不到多少面。这么一想,又是因祸得福,回来也好,管他跛不跛,跟他爹学吹唢呐也不肖用腿脚。”
“唉。”徐氏看着灶火,“能有门手艺活就成,一直做厢军没啥盼头。”
如今圣上朝廷倡导文治,政法之所谓役,不过积重难返。大宋之敌辽国,先宋立国五十年有余,燕云十六州,早被前朝一君主割赠辽人,前朝部分疆土,都在辽人手里。
自然,燕云失地未复,大宋建朝至今,数位皇帝不得不养兵。开国伊始,太|祖本欲先平南方,留着难事予后人做,故临死传位其弟太宗。太宗即位,曾两次对辽亲征,但都仗败,其中一次便是在燕荆之地,中箭因创致死。
大宋开国国势如此,之后便不能裁兵、不能复员,只想着将军队用来抵御外患,一面提倡文治,重文轻武,裁抑军人跋扈,不再蹈前朝覆辙。养兵而愈不得兵之用,就愈养愈多,平民百姓赋税徭役因此愈发沉重。
早些年变法行新政,便要着手裁兵,但之后先皇驾崩,新帝即位,这事就耽搁了下来,不了了之。
所有一切,沈长安他们是并不知晓的,赵氏也不过感慨于福祸相依,自家儿子能回来:“可不是,我就只养大了他这么个娃,现下天天都盼着,看他多久能到扶余镇。”
说完,又笑起来:“水生如今快要一十有八,我都替他物色好几个小娘子了。”
徐氏心间一动,凑过头低声笑:“姐们,你可知邻里村镇,哪家未娶,铃钰也许得人了。”
这话说的并不小,灶房里人都能听见,徐铃钰一听,脸色烧红就要去拉她:“娘,你在说些啥呢。”
“你这都及笄了,再不嫁人要等到甚么年岁,娘这是为你好,替你甄选物色呢。”徐氏拍下她手,复重新侧过头与赵氏商量。
“你叫我想想。”赵氏看了眼沈长安,偷偷将自个儿侄子除开,“庆有去别村吹唢呐,总能遇见好些人,他头次才去李家村,回来跟我说请客那户人家的二儿子,身量周正未婚娶,品性憨实,还肯干活。你也莫慌,我今日晚些回去就给你选选,到时你来仔细商量再找媒人。”
徐铃钰一听急了,羞怯嗔道:“娘,婶子,我已有看上的人家,你们就别给我说媒了。”
“你甚么时候看上人了,不跟我说。”徐氏匆忙转身拧她胳膊斥道。
仔细一想又不对劲,女儿未出阁,平日里遇到的男子也少,如何能瞧上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