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徐铃钰吃痛惊呼。

徐氏不喜：“你看上哪户了？”

徐铃钰揉着胳膊，神色颇为不满：“娘你下手怎么往死里去，就别管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有一撇还了得，你爹不得给你把腿打折。你说你也没去过哪，是不是看上你爹几个学徒里的人了。”

这话戳中徐铃钰心思，她眼神闪躲，绞着手指就想低下头去，但瞥着屋内还有个沈长安，语气不由急躁起来：“哎呀晚些回去说，还在别人跟前呢。”

也是，徐氏横她眼，顺着赵氏的话谈论其他琐事去，心里依旧思忖着院内几个学徒家境。

沈长安秀气的一双眉，背着她们蹙起许久，半响后方恢复成原先模样，端着瓷碗筲箕转过身。锅内腊肉煮的正好，腾腾冒出些白色肥膘，她将腊肉用竹筷捞起在菜板上，一面洗干净锅等着水干。

过往数年，稚童心性磋磨殆尽，沈长安于岁月中慢慢沉默下去，亦由年幼不谙世理到如今近乎忧憷畏事，少有言语能惹她恼怒。没想这不过几日，心头倒暗暗添下了两大笔账。

她安静将切成片的腊肉倒进锅中，来回翻炒，而后近两个时辰里，再没说过一句话。徐铃钰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横了沈长安数次，却不见效果，心中恼闷，嘴撅的愈高。

院子里男人们喝酒上头，个个脸红脖子粗，不顾及场合醉醺醺说起了荤话，其中两三个没结亲的学徒，也陪着笑听。苏宪不时就往灶房里看，倒没怎么注意其余人所谈，见沈长安鬓角两侧青丝因沾水汽，熨帖于脸上，衬得小脸娇俏似出水新荷，心头一热，低下头颅伸手扒了扒巾子，偷偷笑出来。

旁边张强一拳锤到他肩上：“笑啥呢，鬼鬼祟祟的，跟偷了鸡的黄鼠狼一样。”

俩人交谈声甚小，苏宪拂开他手，羞恼辩解：“你才是偷鸡的黄鼠狼，我只是，只是想着家里老狗下了崽，高兴。”

“噢。”张强清清嗓子，将自个儿裤腰带松了些，也不深究。

左右看了一番，问他：“你晓得茅房在哪不。”

“我还不是第一次来，怎么晓得。”苏宪瓮声瓮气回答，被他这么一说，倒觉自己也尿急。

张强瘪嘴，眼见顾家院落修葺甚大，房屋居室颇多，想必茅房也不少，就要去寻。苏宪见状，随他一道起身，又与徐泥匠打过招呼，两人搭着肩背往西处走。茅房也称西厕，寻常人家都是修在西边，苏宪与张强找了片刻，方瞧见一个隐蔽茅房。

舒服解完手，苏宪就欲原路折返，然张强看不远处一条石子小路通向后院，拉着他胳膊就想去瞧瞧：“走，跟哥去看看。”

“你干嘛，去人后院作甚。”苏宪欲挣脱，却被抓的死牢。

张强白了他眼，恨铁不成钢：“别孬种，我们只是去看两眼，又不是要干偷鸡摸狗勾当，怕啥。你说你个男人，怎么娘们唧唧的。”

苏宪抻红脖子：“哪有这理，人大夫还在后院，瞧见不该瞧的，不是毁人清白嘛。”

他口中所言，张强自然明白。

众人不晓，早些时候他因肚子胀痛来过顾家诊病抓药，当时一见顾如珩就动了心，红着面皮偷摸瞧她，较之新嫁人的小媳妇还要娇羞。

前两日他随表兄进城，第一次开了荤，而后愈发难抑制心中渴想，日日夜里辗转反侧，睁眼闭眼都是顾如珩模样。今朝好不容易来顾家，怎么说都要再见一番，谁让沈家孤女单独在院后设了一桌。

苏宪看他听不进自己话，临近后院又不敢出声，趁着张强一晃神，奋力挣脱开。凑到他耳朵跟前急道：“小顾大夫心地善良，做得都是好事，你怎么起了龌龊心思来窥探，别跟我说什么看两眼，这一路走来怎么都该看够了吧。我俩要是被瞧见，你让别人怎么想，难不成解手解到这来了！”

赵强心跳嘭嘭加速，并不转头斥责，快步走到廊柱后，看着庭院桂树下萧然雅致，举书翻看之人，径直睁大眼。

树下顾如珩姿态闲适，着了件收腰振袖长裙，一袭白衣不染丝毫尘垢。青丝垂于腰间，用玉簪微微别住，举止投足散逸超脱，加之一张脸温润如玉，若流风回雪，飘然似谪仙。

可望不可即。

怀中狸奴睁开湿漉双眼，喵了声就向他二人望来，苏宪心中一紧，咬牙使劲将他拉出后院，真真生了气：“够了，还不快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