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长安,莫要握太紧。”
静谧的林间小屋内,时断时续传来道认真清冽的嗓音。
“往下轻轻一顿,笔锋略向中回,轻松顺畅向右行笔。”顾如珩将怀中之人带着,一笔一划写下字。
“这是令严名姓,沈先。”
她提起笔:“令严为你取的名,甚是好听。”
沈长安在心头认真记下爹娘名姓笔画,笑了笑:“爹爹取的,我亦欢喜。”
“可是长久安顺之意?”顾如珩于她身后,眉目温柔。
“虽有此意,不过倒不是主要缘故。”沈长安摇头,她看着白纸上渐干的笔迹,像是陷入了回忆。
“阿娘曾同我提前过,说是爹爹幼时喜欢分外长安城,便替我取了这个名。”
顾如珩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捻动,安静听她说着话。
听到此处,似是惋惜道:“可惜长安已不复旧景,甚为残破。”
沈长安扭头看她:“残破?”
“嗯。”顾如珩应声。
“前朝梁武帝朱温为彻底断绝唐朝旧臣还都心愿,对长安行了毁城之举,加之后来连年战乱,书中所言盛世之景,已再难看到。”
“那倒是着实可惜。”沈长安皱眉,叹了口气。
案上白纸被顾如珩重新换去,轻声宽慰道:“虽长安看不得,如今江宁府及扬州城亦分外繁华,日后说不定还能去那儿瞧瞧。”
“来。”她重新覆上沈长安手背,带她握住笔,“可还想写写他人名姓?”
“嗯。”沈长安不自然点了点头。
“如珩,你的名字,是何笔画?”
她声音小小细细,若非凑的近,怕是听不大到。
闻言,顾如珩笑了笑,带着她安静书写勾画:“左为字清渌,右为名如珩。”
这几个字甚是繁琐,沈长安一时也记不清,又听顾如珩道:“定要记牢自个儿及令严令慈名姓。”
“今日我先教你筹算符号,以后算数能方便许多。”
屋外梨树迎风而展,并不闻屋内絮絮低语。
许是认真的时光总过的意料之外迅速,等两人从习字练笔中回过神,已然临近晌午。
顾如珩正坐在桌旁不远处,沈长安拿着笔,抖着笔锋写下习得的几个名姓。
妇人一做好饭菜踏进门,见着的便是这番场景。
她自心底觉着两个小娘子间氛围诡异,旁人掺和不进去模样,但真要说,也说不出个一二分不同。
只得笑道:“两位小娘子,午间饭菜已备好吃得了。”
“辛苦婶子,那孙药房掌头柜近日可好。”顾如珩收拾着书案上笔墨,语气不咸不淡。
妇人为方车夫发妻,自然知晓先前药房送于顾家的药材以次充好,想了想道:“说是那掌头柜当日瞧见一车草药,脸色不佳,又听您让家里那口子捎的话,愈发火大。却亦拉着脸将一车药收了下。”
顾如珩冷嗤:“他倒是想的好,以陈年旧药作新药,也不怕挣黑心钱。”
那写着歪歪扭扭丑字的白纸,被妥善收敛整理,放置到了一侧。沈长安先前见她俩要谈事,自觉寻个借口去了后院,倒是没看到自己笔墨遭了何样对待。
方氏“诶”了声,没敢接话。
过往几年她与顾家来往颇多,自然猜到顾如珩身份显贵,于她跟前也规矩。
“我瞧孙店家也不是个彻底不管事的主,掌头柜出了事不可能不知晓,这么久也没个回信。”顾如珩面色平静,撑着下颌将火漆置于灯上燎烤,几息后方把两份信笺封了口。
她将信封递给方氏,冷声道:“婶子且替我将这两份信送到镇上,上头这封给孙家药店送去,让掌头柜交予店家。下面这封送到镇东王家药房。”
方氏看她神情猜出了大半,试探道:“小娘子可是要换购办药材的店家?”
“嗯。”顾如珩点头,推着轮椅往外走。
“孙店家怕是真觉着镇上唯孙氏一家药房,既然他这般摆谱子,倒没甚么继续来往的必要。”
方氏顿了顿:“不肖同顾大夫商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