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玉年岁十六,嫁与了旁村一户张姓人家,她俩数月不曾相见,一凑头,话自然少不了。
何况李春玉本就多话,只不过婆婆及两个妯娌性子强势,压的她分外老实,一回娘家止不住往外吐字:“说来还是婆婆老到,见我又是干呕又是嗜酸的,估摸着有了孕,带我去镇上看了看。不然还得跟着下地,指不定肚里娃娃也要遭罪。”
她摸了摸肚子,沉默几息像是庆幸的叹了口气:“多亏肚里的娃。”
沈长安皱眉:“二姊可是在夫家受了气?”
李春玉原先还算开朗健谈,现下收敛了许多,却没在沈长安面前装,埋怨道:“可不是,又没分家,三对人都挤在一个院子里,人不多勾心斗角可不少。今儿这占你点便宜,明儿那让你挨些嘴碎。”
说到这,她得意嗤笑了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也怪两个嫂嫂肚子不争气,大嫂生了个女娃,二嫂嫁来张家两年多肚里也没个动静,只盼我怀的是个男童,给他娘争口气和面子。”
沈长安没应声,她也不知妯娌婆媳间的琐事,不好置喙。李春玉倒是不肖他人添话,自顾道:“三妞你是不晓得,我那婆婆先前大小事都爱说我几嘴,如今有了孕,倒把我供成了家里活菩萨,就因镇上大夫说这胎许是带把的。”
“只不过胎气不稳得回来安胎,要不是如今农忙家里抽不开人,怕是还得陪着我回娘家。”
终于知晓她为何四月天也要穿的这般厚实了,沈长安怕她受委屈,问道:“那张三哥待二姊你可还好?”
李春玉顿了顿:“算是好的,就是听他娘话,老实巴交,总被哥嫂占便宜。”
李氏在灶房里舂着米,闷声一阵一阵。
沈长安看她眉目清明,不像说谎宽慰人,倒也松了气:“几个月没见过二姊你,如今见你过得好,我心头也落了块石头。”
李春玉晓得沈长安性子,知她由衷替自己高兴,笑道:“倒也不是好,不过如今肚子里坏了个小的,母凭子贵。”
她话刚一说完,灶房里舂米的声音听了下,李氏擦了擦手走出来道:“你可少说些话,昨日回来嘴就没停过,安的胎安到哪去了。”
“这不是就准备上山了吗。”李春玉从胡凳上袋子里掏出块果脯含着,“这嘴一停下来就想含着酸物,也是遭罪。”
李氏听她这么一说,倒想起来了,赶忙道:“三妞,你如今在顾大夫那儿住着,不若等会儿干完活就陪春玉上山去。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上南山拿药安胎的,有你一道我也放心。”
“是要住上几日?”沈长安眨了眨眼。
“可不是。”李氏叹气,“她胎气不稳,镇上大夫说最好吃药保段时间,不然怕大人孩子都落下病根。”
“唉,我娘和婆婆都觉着我多矜贵柔弱似的,哪有说的这般吓人。”李春玉倒不觉有甚么,整日穿着厚重袄衣,痱子都给要捂出来了。
李氏白她一眼:“净说浑话,等会儿给我安心上南山去。”
“哪不吓人,你瞧瞧你前两日,胃都吐出血来了,还不吓人。”
沈长安本以为只是李春玉体虚,竟没想这么严重,是得好好安安胎气。不过如珩诊病留人之事,她向来不过问。
顾家院子时常有病人过夜,亦不少病重妇人家会多留几日,然而吃食须自备。李氏见她在这,赶忙给收拾好食量用度,用两个布包好生装上,满满当当。
“三妞,你等会儿忙完农事回山上,路过门口招呼一声成不,我们娘俩到时跟着你一道,好有个照应。”
沈长安应了声,多聊了几句才起身扛过锄头去了田地。
等她收拾好地头打算回程,天已算不得早,路过李家院子时唤道:“二姊,我好了。”
“诶,三妞等会儿。”院里传来李氏声音,半响后她俩才打开门走了出来。
李春玉一手撑着腰一手护着肚子,慢着步子笑:“肚里怀了个宝,就怕走快颠着他,若不是有这坨东西,现在还想去掏鸟蛋来吃。”
“吃吃吃。”李氏呵斥她,“嫁人了都没点妇人家规矩,还学着黄口娃娃掏鸟蛋。”
沈长安笑:“二姊这般护着,想来还是爱极。”
“可不是。”李春玉咯咯乐,“哪都爱。”
李氏陪她俩到顾家时,方氏还没走,正在歇室最后同顾如珩说着话,听她交代。看院里沈小娘子回来,才打过招呼下了山。
顾如珩见沈长安一张小脸上净是汗,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氏便进屋规矩问好:“小顾大夫,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