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无事可做，这几日李春玉时时粘着人聊天，加之不在婆家不愿长久待于屋内，年少爱折腾的性子显露了大半，除去夜里早间，几乎都同沈长安待在一处。

她由此不算太无趣，倒令顾如珩眉头随着时间推移蹙的愈发紧，得了闲当，便微微鼓着腮，用那无辜带着控诉的眼看向沈长安。

等旁人一来，又敛去情绪宛若寻常，清冷且潇然。

偏生相处几朝夕，李春玉大致摸清了顾大夫脾气，虽瞧着是个面冷心也冷的性子，实则比那些个爱套近乎的好了数倍，故胆子大了不时还会主动同顾如珩说几句笑。

“我那二嫂一直念叨自己分的歇房住着不舒坦，虽相较其他几间宽敞，夏季却闷燥的很，之前明里暗里说要换，就盯着我那间想。如今肚里怀了崽，婆婆必定更不会答应换。”李春玉一想到自家二嫂露出的那憋屈面色，止不住的乐，“要我说还是山上好，这林子拂去暑气，不知多舒坦。”

“你说是不是顾大夫。”

顾如珩呷了口茶水，淡淡道:“若非湿气重，确实凉爽。”

“可不是，这些日子待在山上，人都觉着脱俗了许多，还能时不时晃晃悠悠的下山去趟家。唉，说来我娘她独居，平素也找不到几人说说话，我也不能三天两头就往苇塘村跑，婆婆多想可咋办。”李春玉两手撑着下颌，看顾如珩于桌前执书翻阅，沈长安坐在小凳上缝缝补补，止不住的叹气。

“找不到人闲聊也就罢了，偏生我娘一身病，又咳又喘，吃药也不见得好，现下岁数不大还没事，以后年岁一上来，在家出点事也没人能帮衬着。”

李氏脾肾阳虚，经年操劳至畏寒肢冷，唯有吃药祛祛寒气，顾如珩大致记得症状，只简要提道:“令堂身子，得注意好生温养，光喝药没甚么大用。”

她放下书册，将白纸洮砚摊好摆正，又挽袖研墨使之和濡，周身这才褪去了原先的寡淡，转而变得柔和雅煦。看着沈长安道:“你且说说，多少日子没练笔了。”

沈长安本嘴角含笑安静听着闲谈，哪知顾如珩忽而于李春玉跟前出声唤她，手一抖将针线缝补歪了去。

抬头一看，顾如珩正往青釉香炉中添入栈香，缕缕细烟裹挟着暗香袭来，香味雅致清淡，分外好闻。

“读书习字最忌三天捕鱼两天晒网，头几日你未尝提笔，今日可都要都补上来。”她将拨灰的银叶放置于隔火上，眼波流转，端正规矩偏又带了丝风流蕴藉，不错眼眺向沈长安道。

两人许久未曾亲近，沈长安咬唇，心头砰砰直跳，又嗔怪她于外人跟前这般胆大，忍着羞怯道:“练字不好说事。”

“如何不好说事。”顾如珩挑眉，“李家娘子，你说是不是。”

李春玉以为她俩朝夕相处后，似姊妹般切近，一时也没多想，笑道:“都是闲谈了，会耽误事哪能担闲字一词，三妞你快些去。这年头女子读书的不少，只是没想到顾大夫也是有学问的。”

沈长安面色微红，一直推脱反倒显得怪异，只好起身小步挪至顾如珩身侧，磕磕绊绊道:“我...我们学甚么...”

眉睫荫掩她那明澈的眼，将害羞裹同不自然都掩藏了去，只是书案下的手捏着衣角，显露出几分异样。

“三妞。”偏此刻李春玉突然道，“你可得好好学，待会儿学学我这名字怎么写，让我沾着光瞧瞧。当初嫁人时没拟草帖，这么大了还不知自个儿名姓是何笔画哈哈。”

顾如珩嘴角轻抿起浅浅的弧度，状若无意引开李春玉注意:“按你所言，难不成以后要将你娘亲接到婆家去。”

她一边正经说着话，一边动作轻柔将沈长安揽入怀中，带她提起笔，侧脸蹭了蹭沈长安泛热的脸颊，轻声道:“温故而知新，今日先写写之前所学之字。”

李春玉思绪果真被顾如珩一句话牵走，视线未落在她俩身上，叹了口气:“能这么容易也就好了，我现下是他人家新妇，哪有这么快接自家娘亲去婆家住的理，且不说婆婆尚且还在，没分家家中还有两对兄嫂，他们也不会同意。”

“总之此法子不可行。”

“那怎么办。”顾如珩随意接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