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再嫁者不少，但如同李春玉般替母亲操心的女儿却不多，一来由于世俗观念影响，二来也没哪个女儿这么心大。不过依她所言是父亲托梦，倒也说得过去。

顾如珩见李春玉言语起劲，思忖片刻后道:“令堂这事儿不急，倒是你身子虚寒羸弱，显然长期焦虑操劳所致，若不好生温养，数年后怕是更糟。”

她向来不喜掺和进他人私事，只沈长安本切近之人就少，难得李春玉真心待她，顾如珩不得不掂量着提醒几句:“先前你上南山，我瞧你身子情况已有疑虑，提及家中神色微有异样似隐瞒了甚么。你若想年迈后多活几年，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将心结理理，令堂之事不急于朝夕，不用整日将精力放在这事儿上。”

果不其然，顾如珩话音一落，本笑着说闹的李春玉一下愣了神，半响后张了张嘴，渐渐收了笑。来回看了看神色担忧的沈长安与淡然呷茶的顾大夫，心中纠结，也不知该不该说的好。

等了片刻，顾如珩将沈长安写满字迹的纸张收拾好，替她重新铺了张生纸后，这才听李春玉往外蹦字儿。

“也不是我有所隐瞒，实在这事儿不好说，一不小心怕是张家要出事，我娘也要气出病。”

沈长安皱眉将毛笔放下，看了眼顾如珩，见其已含笑点头默许，移步坐到了李春玉身侧，轻声安慰道:“二姊，可你不说出来，日后也会被人知晓，加之长久隐瞒，万一事态更糟怎么办。如今你在顾家，不肖担心一时他人闹腾，何况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也得为他多考虑考虑。”

提及孩子，李春玉态度总算松动了许多，可依旧坐立不安，余光频频往门外看去，生怕来了什么人，与方才对比浑然不似一人。

半响后，才咬牙道:“我是去年嫁去的张家，虽说妯娌间关系不切近，家境清贫，婆婆还爱挑三拣四，但好在张三待我甚好，过的还算有声有色。”

“婆婆是寡妇，一手拉扯大的三个儿子娶妻生子，这三个兄弟也亲近。”李春玉叹了口气，语气复杂，“我这大哥叫张永年，俗称张大，张大较我外人年长九岁有余，七八年前娶了大嫂。他俩平日里虽说不上有多恩爱和睦，也不算关系冷淡。”

“年前村里有人办喜事，屋内阴冷我伤了寒，身子不舒服没去，留在家中休息，哪晓得下午张大吃了酒头脑泛昏，不知怎的趁没人注意溜回家中想睡觉。他喝的高，跌跌撞撞一下进了我们屋子，我被这推门声响吓了一跳，衣裳凌乱从床头坐起。”

说到这，李春玉脸上有些厌恶:“张大一见床上有人，以为我是大嫂，红着眼脱衣服就想来扒我，我吓得直往外跑，结果还没出门就被他一双手箍进怀中，埋在脖子上直啃。好在他正要脱裤子的时候，门外有人听我哭喊直大声询问，张大才恢复点神智收了手，我看准机会挣脱开跑了出去。”

堂室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沉闷，沈长安紧皱着眉头，唇角极力压着才没往下撇，俨然已生了气。又听李春玉接着道:“路过的是暂留村中的江湖郎中，见没血光之灾也不想掺和进事就走了，留下我和张永年大眼瞪小眼。他被这一吓酒气祛了大半，看我混乱收整好衣衫就想去找张三，赶忙又来拉住我。”

顾如珩淡声道:“于是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通你不去找其余张家人，选择将这事憋在心中。”

“你本同意了这个做法，只后来张永年渐渐反悔，对你做出了些不妥举动，你不堪其扰，心神杂乱以致气血不通，是也不是。”顾如珩翻过一页纸，结合李春玉原先态度，笼统猜出了大概。

李春玉抓了抓后颈，几息后微不可察的“嗯”了声，选择坦白:“他跟我下跪，说是喝酒后眼睛不好使看错了人，让我别将所做之事捅到他人跟前，说了怕家中不得安宁。”

沈长安看李春玉这副模样，便知顾如珩没猜错，她多少能理解其担忧与难处，但也免不得叹气:“二姊，你怎么就会信了他的邪，当真以为张大会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