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玉后悔道:“我刚嫁去张家时,看张大挺老实的,而且同一屋檐下相处几个月没发生过不快,想着万一说出去了,他们兄弟间不得生出嫌隙,村里家中又该怎么看,长两张嘴都说不清。刚开始也害怕,只后来看他规矩,时间一长就不担心了,全然当做没这事一样,毕竟唯一知晓内情的郎中早不见踪影,也不知我与张大是什么关系。”
“哪想两三个月前,张大私下里开始动手动脚,渐渐说一些不合规矩的混账话,我不堪其扰,一想到张三真心待我,我却瞒着他事,心头总觉憋着股气,又不知去哪说。好在张大还没糊涂完,平素举动不算太过界,没人发现。”
沈长安心头有些发沉,说不出的复杂。她与李春玉年少相识,感情颇深,自然为其遭遇而担忧,可想到张三一直以来被蒙在鼓里,内人长期被长兄骚扰却浑然不知,免不得亦为张三叹了口气。
她下意识抬头,就见顾如珩宛若料到一般,正温柔含笑的看着自己摇头,心尖颤了颤,再一次为这欺霜赛雪的眉眼而悸动。她霎时自心底生出一股冲动,想再一次埋进顾如珩那泛着馥郁草药味的怀中,好好被拥抱着。
却因神智清醒冷静了下来,毕竟当下还是李春玉之事重要的多。
沈长安哽了一下喉咙,低声道:“二姊,张永年这势头看来不会罢休,一直这么藏着掖着,指不定到时候形势更加严重复杂,而且张三哥知道了又该怎么想。不如挑好时间试试三哥态度,要是合适就直接先坦白了,不合适再商量。”
看来李春玉心结就在此,她这心结一日不解,脉气便长久阻滞,不知得继续在山上待多久。顾如珩自诩并非心地纯良之人,虽几乎无偿替村民诊病抓药,亦怀有私心,哪能允许李春玉一直在顾家霸占沈长安。
况且此事处理妥当,身为李春玉亲故的沈长安也会放心许多,她有打算,沈长安切近之人过的愈好,以后处理起事来沈长安顾虑不舍也会愈少,到底有益。
故而垂眸淡淡道:“你与张永年来往多,自己心下该有思量。天底没有密不透风之墙,张永年所做所为终有一日将为人所知,或是你忍不住捅开,或是他人意外发现知晓。与其整日浑浑噩噩保守秘密忍受其侵扰,不如依长安所言向你夫君坦白。”
“其中得失利害自己考量,长安与我不过这时能帮你一二,日后就指不定了。”
她放下书册,推着轮椅走至俩人跟前,向沈长安递出手,示意离开让李春玉安静想想。沈长安看了眼面露纠结的李春玉,几息后乖巧牵住顾如珩,随她一道出了屋。
山中不重礼法,也没人管得了她,顾如珩便未挽发,墨色青丝垂泄而下,自后瞧去,潇然无比。她因着推轮椅之需,松开了沈长安小手,安安静静来到后院林前亭下。
不肖再担心来人,出尘莹彻的脸这才蕴上笑,眼波流转:“你今日需补上的功课,可还未学完。”
顾如珩微微抬起头,正要继续说,一向安静羞怯的人却忽而埋入了自己怀中。怀中之人暖和柔软的不像话,她轻笑了笑,顺着沈长安一袭黑发,柔声道:“哪怕撒娇也是要补上的,你可都数日未曾好好学了。”
呼吸吐纳间热气蕴入心头,沈长安本是突然起的意,如今却真不愿松手了,些微俯着身子糯糯道:“好好学了的。”
她还有些害羞,未能彻底放开自己,顾如珩片刻后一反常态的松开手,淡笑道:“傻姑娘,俯身不难受吗,坐着。”
林间长有江南东路最常见的四季竹,四周亦不少绿意葱茏的杂藤垂挂,衬得亭下愈发清阔舒适。沈长安小巧可怜的耳朵染着绯色,垂下眼睫低低“嗯”了声,却在坐上石凳的一瞬,被顾如珩轻缓的再次揽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