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山风裹挟竹叶沙沙响动,片刻后,顾如珩收回手笑了笑:“是不是因为李春玉,心头难受。”
“嗯。”沈长安声音闷闷的,“不止因为二姊,还有张三哥,我在想若这事换做我们,我定是会难过的。”
顾如珩见她沉闷,有心逗她,笑着勾了下沈长安鼻梁:“这么想嫁于我么。”
沈长安本想反驳,可瞧见顾如珩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又说不出不是。小小声抱怨:“这个分明就不是重点。”
“我知道。”顾如珩失笑,“可我们到底与李春玉张三不同,你瞧,我定然不会同张三般给不了你安全感,你也不会如同二姊般怯懦欺瞒。胡思乱想是要伤身体的。”
沈长安却还未放心:“那万一二姊想不通可如何是好。”
“生活如饮水,冷暖自知,她想不通任谁也帮不了。”顾如珩不急,漫长时光赋予了她随和淡泊乃至于漠然的性子,自然不操心李春玉家事。
却也抬手将沈长安鬓角碎发撩至而后,淡淡一笑:“不过不肖过分担心,李春玉一定会同意坦白的。”
沈长安被她指尖抚摸的眯了眯眼,疑惑道:“我猜到二姊可能因着你的缘故答应,可如珩你为何这般笃信。”
“若不趁现在坦白,以后回了赵家可没任何人帮她,张三态度不确定,李春玉自然不敢赌。她现下最大筹码就是肚里孩子,加之原先镇上大夫猜测此胎为男婴,赵氏知晓,形势愈发有利。我尝说过那大夫许是误诊,若到时候生下个女婴此事再捅破,李春玉可就不好过了,她若不愚笨,定能权衡利弊。”
说到这,顾如珩柔声道:“要不要打个赌,我赌她会接受,倘若你输了,便许我一个无条件的允诺,反之亦然。”
十有八九是自己输,沈长安蹙了蹙小鼻子不答应,果不其然,一炷香后李春玉找来,同意了顾如珩建议,在沈长安及笄后让人将张三找来接她,试试口风。
因着明日便要行笄礼,沈长安二十这日一大早就收拾好行头,准备前往镇上置办东西,顺带去河口村沈家祠堂一遭。她与河口村的沈家人关系不大切近,但规矩是要有的,若及笄都不去宗祠拜见族长,难免失了礼数。
出门时天还不亮,到镇上却已日头高挂,破觉闷热。沈长安零零散散买了大半背篓,正要买些香糖果子,就见那小铺不远处正站着苏宪,一身白虔襴衫,背上挂着个竹篼。
她虽不喜这人,但到底苏宪正跟着徐泥匠打下手修建自家宅子,也不像个无赖泼皮,故而微微侧过头,假装没看到似的走至香糖铺前。
不想苏宪余光一扫到她,局促的笑了笑打着招呼:“小娘子是要买果脯糖点么,也是巧,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碰着。”
沈长安只得点头,轻轻应了声:“嗯,买些香糖果子。”
她稍稍拨了拨额前头发以缓尴尬,站在另一妇人身后安静等着,微微低着头,露出纤细白嫩的脖颈。
苏宪咽了口涎水,背着竹篼迈步站至沈长安之后,支支吾吾道:“正巧,我也要买些。”
“小娘子,沈家新宅许五月初就能建好,土料考究,甚是牢固。”半响后,他些微红着耳根忽然搭话,“到时候不肖再担心房屋住宿,你住的也能舒坦。”
沈长安抿唇,眼中水盈盈的:“多谢苏小哥。”
她道完谢,重新回过头等着买糖,香糖铺子不少糖类都是现做,若一茬卖完唯有耐心候着下一茬。苏宪挠挠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搭话,只得站在那儿,讪讪不语。
半刻钟后,终于轮到沈长安,铺子妇人朝她笑道:“小娘子可要来点什么。”
一想起顾如珩吃甜食时满足的眉眼,沈长安面上总算露出了真切的笑意,点了点头:“婶子劳烦给我来份蒸梨枣,一份黄糕麋,一份黄冷团子,若是有姜糖,那也装一份。”
“好嘞。”妇人手上动作利落,将沈长安所点之物分别包好于油皮袋中,规整干净。
“一共是一百二十文钱。”
沈长安付完铜钱,接过几个油皮袋子放进了背篼中,敛眼与苏宪笑了笑,径直离开了这香糖铺子,留下苏宪怅然若失。
片刻后,张强扯了扯裤腰带自一家柜坊里出来,就见自己这同门师兄弟怀中抱着袋油果子呆楞楞站着。
他痞笑着上前撞了撞苏宪肩膀:“怎么了,看上哪家小娘子被勾去了魂。”
苏宪皱眉:“你脑子里就不能想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