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女子及笄于族中算不上大事，若离得远不肖特意前去，沈德厚放下茶盏面色沉静道，“赞礼及正宾可都选好了。”

沈长安点头:“选好了的。正宾是村中婶子赵氏，赞礼是顾家大夫清渌。”

“顾清渌？”

闻言，沈德厚蹙起眉头，表情严肃:“可是顾宁顾神医孙女。”

沈长安些微心虚，却也乖巧道:“正是神医孙女，原先神医北上让我照料清渌，每日送饭上南山。只后来沈家老宅被白蚂蚁吃的房梁檐椽朽烂，尽数坍塌，清渌心善收留了我暂居，一直住到了现下。”

可没听说过这事儿，不等沈德厚开口，沈刘氏便关切道:“人被压着伤到哪儿了没？”

沈长安心头一软:“不曾的，倒塌时不在房子里，后来手里有些攒下的银钱，请了村里泥匠重新修房，大抵五月份能修好。”

沈刘氏坐到她身侧漆木椅子上，紧紧握住沈长安左手，手掌温暖又有力:“修房没十两银子定然下不来，你去哪攒的这么多钱。出事了莫要一人担着，这河口村还有个沈家给你歇，办完笄礼还有没有银钱一人住着总该留点以防万一。”

若不是沈母还有只玉簪可以典当，沈长安能从何处掏出一星半点的银子以供筑房所需，可哪怕是在当时近乎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三婶也逼着她还债，三叔任其出言辱骂亦坐视不理。

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然雪上加霜无异于让人心寒。已少有人这么关心她死活，沈长安眼眶泛热，吸了吸鼻子:“还有的，大祖母莫要担心。”

沈刘氏和蔼笑着，拍了拍她手。

沈德厚捋着胡须，沉声叮嘱道:“既然是被人嘱咐办事，定须照料好顾家小大夫，与人同一屋檐下也得谦逊懂礼，知恩图报。沈家宅子修好后就搬下山别长久待在顾家打扰人。”

“至于笄礼，及笄后便是成人，待人接物该晓得愈发有礼数，说得亲事了。媒人来说亲，记得让你三叔多看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苇塘村只有沈先帮衬着，便多多听他的。”

沈长安顿了顿，咬唇低声应偌，安静听沈德厚嘱咐完一大柱香时间。

待他说罢重新端起茶水吃，才起身自门外竹篼里抱出颇多吃食香饼:“长安没买甚么贵重东西，只买了些羊豚吃食，还望族长大祖母莫要嫌弃。这香饼燃的好闻安神，夏日里也用的上。”

沈刘氏将好些个油皮袋子放置一侧，眯眼笑道:“要不要留着吃顿晌午饭再走。”

日头已高挂，时辰如何也算不得早。

沈长安弯眉笑了笑，眸中似蕴着一汪春水，半是羞涩半是清明:“不肖的大祖母，家中还有人等着。”

“可是要回去给顾家小大夫做午食？”沈刘氏心下怜惜，这小女娃，还没坐下缓几口气就又得上路了。

她揉了揉沈长安小手，起身招呼沈德厚去里屋，一边道:“长安你先坐一会儿，我和你大祖父去去就回。”

“好。”沈长安自然答应。

说一会儿便当真是宛若眨眼间，她还未回过神就见沈刘氏些微佝偻着肩背自里屋慢步走来，身后跟着沈德厚。

赶紧起身去搀扶人:“大祖母您别急。”

“诶。”沈刘氏笑，她自袖口取出三块碎银子塞进沈长安手中，“好好拿着，省着些用。你大祖父记性不好我可还记得，你幼时就听话懂事，早早又没了双亲，不知这么些年下来过得该多苦。我们不是外人，出事了记得这儿还有个沈家，晓得不。”

沈长安哪能接过两个老人家的钱两，连忙将钱还回沈刘氏怀里，急道:“大祖母，快收回去，我还有钱两。”

沈刘氏冷下脸:“嘿，小女娃子不听话，再不收下可就要生气了。”

见她被唬的噤了声，方笑眯眯的把三块碎银子妥帖装进了衣裳暗兜内:“明日及笄，下次赶集记得给自己置办套好衣裳。快些回去吧，别让人等太久。”

看沈长安红着眼眶，死活不愿接过还要推脱，沈德厚冷声道:“都晌午了，再不回去饿着顾大夫。”

她这才被沈刘氏拉拽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