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珩穿着身对襟大袖，短衫而宽大，袖口衣襟皆纹有精细云纹，本衬得她人愈发不惹尘埃，奈何一袭青丝只用锦带简单系着披在身后，落入老村长眼中，唯觉不成体统。

他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只皱着眉头背手坐在胡凳上，听沈三说最近农事。

家中小狸奴因生人太多，与沈长安一并待在后院，赵氏没瞧见它，笑着与顾如珩搭话道:“那一窝的崽就它一只生了个黑色，也不晓得上您这儿来咬了子神没。”

子神没咬着，宠倒争了不少。

顾如珩摇头:“狸奴尚且年幼，虽咬不了老虫，不过因着叫声，夜里声响亦少了许多。”

“那就好。”赵婆佝偻着腰身，一双手如树皮般粗糙，神色和蔼。

屋外男人们说着话，其余帮不上事的妇人家只好待在堂室里聊天，眼见原先来的几个村民看完病，沈氏赶忙出声道:“小顾大夫，您看完了快给我也把把脉，我最近这头也昏来肚也涨，身子哪儿都不对劲。”

“都不对劲？”

沈长安并未与她说过沈氏闲话，顾宁也不知晓他人私底交情，故而顾如珩瞧她为沈长安亲婶娘，态度和缓了许多:“婶子坐过来，我替你看看。”

“好嘞。”沈氏赶忙一屁股坐在案前凳上，稍稍挽袖伸出手腕。

她一身葛麻粗衣，丝毫未有半点打扮，顾如珩抬起眼帘看了沈氏一眼，虽心下略有疑虑，神色亦丝毫不显。

按理沈氏身为亲婶子，哪怕再不切近，也不至于侄女笄礼都只穿身下地衣裳，沈氏自个儿脸上无光不说，沈长安也得跟着受他人打量。

好在这次宴请的都是极为熟络的几户人家，只瞧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顾如珩半响后收回手，淡淡道:“脉象稳健并无大碍，回家好好休息段时日，自然而然便会好。”

沈氏哪能信，连忙道:“小顾大夫您这不行哩，往日顾神医可都是给开了药的，如今我脑袋难受肚子也不舒服，哪儿像一点病都没有的样子。”

顾如珩心下轻叹，无奈道:“当真是无碍。”

“这脑袋难受的像是里头装了一瓢水，一动就晃的昏，小顾大夫，您要不给我抓点安神顺气的药，让我回去熬着喝，啥也不吃我心头发慌。”

赵婆听她这么一闹腾，便笑说:“哪个脑袋会装瓢水，沈家媳妇儿，进来两日可是吹过风亦或晒过正午烈日？”

沈氏拍腿道:“就是没吹过风下过地。”

“那是奇了怪了。顾大夫，您不若就抓抓药试试。”

“嗯。”

到底是沈长安婶子，顾如珩虽不喜他人高声撒泼，亦推着轮椅抓好顺气之药，权当让沈氏讨个心安。

见她动作熟络包好药材，沈氏这才笑咧了嘴:“多谢顾大夫，也不知我那侄女在这儿给您添麻烦没。沈家宅子看都开始封顶了，三妞怕是月末五月初便能搬下山，不肖再碍着您事。”

顾如珩颔首并未接她话，反倒赵婆来了兴致与她说起筑房事宜，想请徐泥匠替自个儿再建一间猪圈，沈氏这才与赵婆聊了开。

顾家堂室分外宽敞，待到晌午临近，几个汉子各自搭手，简要在堂室摆好胡凳与桌椅，弄出了个稍显气派的场所。

赵氏回了昨夜歇息的屋内换衣裳，顾如珩亦推着轮椅回到后院，重新穿上一身黛蓝色交领襦裙，青丝绾好插上玉簪，空灵亦规整。

待她回到前院，赵氏方招呼众人进屋，由李春玉领着着好采衣的沈长安候在门外。

赵氏笑道:“今日长安及笄，我在这儿谢过诸位宾朋佳客，招待不周的，还望海涵。”

这不过乃一般笄礼的说辞，众人或多或少都见过，虽各自心下思量不同，亦坐在胡凳上笑着接话。

几息后，李春玉端着木梳与沈长安一道轻步迈进了屋中，地下刚才特地铺了毯子，踩着绵软舒服，沈长安一一与屋内众人行过揖礼，而后双手平举跪在了席上。

待李春玉替她梳好发，赵氏方走至沈长安身前，高声吟颂祝辞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