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眼眶微红,膝盖着席跪下身,自袖中取出了只玉簪,只无意一瞥,沈长安就认出这玉簪分明是原先被典当出去的那只。
她心头一恸,红着眼尾望向顾如珩,顷刻间眼中便盈满了泪光,而身侧旁人却只当她是喜极而泣。
顾如珩眉目温柔,无声唇语道:“莫哭。”
沈长安咬唇,任由赵氏为自己梳头加笄。待绾好发插上簪后,赵氏将她扶起身,也是眼底有泪花:“大喜之日高兴才好。”
沈长安点点头,微微哽咽:“是。”
而等她回后院穿上那身大袖礼衣,重新拜过屋内众人,顾如珩方推着轮椅走至沈长安身前,目光柔软的落在她眼底,吟颂祝辞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黄耇无疆,受天之庆。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礼成。”
顾如珩话音一落,赵氏便上前扶住沈长安,抹了抹泪道:“转眼便成人了,也是快。”
“可不是。”李氏也颇为感慨,却分出神招呼道,“大家快去坐着吃茶,马上上菜了。”
农家不论婚丧亦或加冠及笄,最终重头都要放在吃宴这回事儿上,几个长辈与沈长安说完祝祷叮嘱之语后,也各自说说笑笑坐到了院中胡凳上。
留下沈长安顾如珩相顾无言。
眼前人委屈又不敢落下泪,处处透着惹人怜爱的娇嫩姿态,顾如珩将声音放的极为轻柔,像是生怕吓到了她:“怎么了,看着我不说话。”
屋外传来阵阵笑谈声,顾如珩却似隔在这热闹喧嚣之外,总如此疏离,沈长安看着她如水墨般寡淡的眉眼,略微垂了垂头,忽而想不顾一切的吻下去。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背对着院内所有人,俯下身子轻轻吻了吻顾如珩眉尾。
饶是顾如珩,也被沈长安如此胆大的举动略微吓了一跳:“长安,屋外有人。”
“我省得的。”
“那为何突然胆子这么大。”顾如珩抬眸。
沈长安看着她,咬了咬唇道:“如珩,我及笄了。”
她的目光柔软而又坚定,话亦未说完藏去了大半,顾如珩却似听懂言外之意,低低笑了一声,愉悦到了极致:“及笄后可就放开了?”
“我如今成人,不再是小孩子。”沈长安压下心中悸动,嗫嚅说道,“便不肖再守着幼时戒条,能决定自己的事了。”
“故而胆子也大了许多,能决定着亲我了。”顾如珩弯眉,替她接下去。
几息后,方见沈长安眨着水润润的小鹿眼,低低应了声:“...嗯。”
顾如珩正对着门,余光总注意门外动静,听闻脚步声,收敛好情绪道:“来人了,我们先去吃饭垫垫肚子,其他的晚些时候再说,可好?”
沈长安闻言,亦不再多话,推着她来到了院中。院中男女各一桌,妇人这桌的一边特地撤了胡凳,只一半摆了张寻常凳子,一半给顾如珩腾出位置。
沈氏一直气着沈长安请了丝毫无血亲关系的赵氏为正宾,而不请自个儿,吃饱喝足后,语调些微怪气道:“三妞,你这又是修房又是买衣裳用玉簪的,哪来的钱,可还记得在婶婶这儿欠了三两银子。”
沈长安筷箸一顿,抿了抿唇:“记得的,婶子你待我收完冬麦换成钱。”
沈氏笑:“这给了定期我便好了。”
赵氏暗啐了声,却也笑着打圆场道:“大喜日子讲这些作甚,我看长安那一亩的麦子长得可好,今年收成定不差。”
李氏也接话道:“都不知三妞是如何种的地,收成总比其他人家要多上那么几斗,三妞,你且说说是怎么种的?”
沈长安这才顺着李氏所言,将自己翻土栽种的门道一并说了出来,而顾如珩只在她身侧安静敛眼,遮去眼底不悦,不知心下思量着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