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众人吃完午食,这寻常人家的笄礼就到了尾声,赵氏本推脱着不愿接过沈长安利市,念想她近来花钱的地方多,奈何沈长安性子倔,不得不收了下。
临近下山,又拉着沈长安道:“你这三婶子为人泼辣贪小利,心却不是坏了透,不肖真急着还钱,想来是气你让我做正宾没请她,故弄了些妖。”
沈长安了然,将赵氏送至小院门前。
喧嚣落尽,徒余静谧,李春玉已疲乏小憩于屋内,留下堂室及前院杂物散落。
沈长安带着妆,换下采衣大袖复着寻常衣裳,连忙回到前院收拾。念及顾如珩腿疾,李春玉亦有孕,几个汉子吃罢饭食后简要将桌椅毯子搬进了闲间,故而乱是乱,也不须绞尽脑汁的想着搬大件家具。
她于灶房清洗碗筷,顾如珩则在院内,素白修长的手握着扫帚,眼睫低垂的清扫秽污。
往日顾如珩独处时面色情绪总冷冷淡淡,鲜少如现下般,眼角眉梢都蕴着和缓暖意,极浅,却难能可贵。
虽未明说,沈长安亦懂因之为何,水润湿漉的眼不时将顾如珩望着,嘴边噙着笑。
两人不曾交谈,各做各事,知晓心上之人于旁侧,亦暗生欣悦,丝毫未觉劳累。待杂乱前院与堂室恢复原先整洁,沈长安才鬓角湿透的站在顾如珩眼前问她,黑润的眸子里似留住了光:“如珩,你何处来的那只玉簪?”
顾如珩未应答,极淡的弯了唇角,低声道:“先擦擦汗,脸上妆粉都花了。”
她手中拿出绢丝手帕,眉目温柔的看着沈长安,而后挑眉,些微抬起了手。
沈长安敛眼,微微俯下身子,为顾如珩轻柔的拥入怀中。
顾如珩虚抱着沈长安纤细挺直的脊背,轻轻喟叹了声,慢慢道:“寒食那日我见你进典当铺子,心下猜到一二,虽不知典当的何物,但之后两日你情绪低落,显然这东西并不寻常。当时我与你关系不似现下,只好暗自托方车夫再入钦州进药时,将其赎回。”
她望入沈长安眸中,眼底尽是可见的温柔:“我托方车夫替掌头柜讲,是否店里曾来过一个眉眼轻灵,方当韶龄的顺发女子,那掌头柜记性好,一听寒食来的,便忆起是你。而后前些日子方婶子上山,顺道将玉簪一并带了过来。”
沈长安默不作声。
她微微低着头,下颌轻缓蹭了蹭顾如珩脖颈,眼里有些酸涩。亦极乖,小手握住顾如珩两侧衣角,不出声,将头倚在了顾如珩肩上。
“你戴着甚是合适好看。”顾如珩替她拭去鬓角细汗,而后温存般吻了吻沈长安青嫩的侧脸。
她们坐于朝向林间的一扇窗前,窗外温煦日光透过枝叶融融撒落林间,远处木构黛瓦顶的四角亭台并无有朱粉涂饰,质朴清逸,左右一眄,皆郁郁苍苍。
片刻后,沈长安稍稍抬起头,长睫微颤,呼出的温热气息略过顾如珩鼻尖,睁着清明水润的眼安静与她对视。
“如珩。”
她目光盈盈,低低呢喃道,视线渐渐移至顾如珩颜色浅淡的双唇,而后怔了怔,认真迎了上去。
数日后,得了消息的张家老三匆匆赶到南山,一见沈长安,便一手搓干净粗汗道:“小娘子,我媳妇李春玉是不是在您这儿。”
张家老三身量五尺过半高高大大,模样周正,穿着一身灰旧短褐,面色焦急。
他离沈长安三四步近,顾如珩蹙眉,冷声道:“你媳妇儿在后院,且等着,让长安将人带来。”
张老三“诶”了声,抿紧嘴坐在门口一张胡凳上,面上直淌汗。
半响后李春玉前脚迈进屋,后脚张老三便蹭一下站起身,连忙去扶她,急道:“媳妇儿,可是出了什么事,我这吓得连忙扔了穋碡来苇塘村,是不是还吃不下饭?”
李春玉表情些微复杂,左右看了两眼顾如珩沈长安,也不避讳,只拉着他宽大的手到凳上坐着。几息后斟酌道:“身子没甚么不适,小顾大夫一直帮衬调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