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珩嘴角勾起一抹笑，淡淡觑了她一眼:“你可知午间谁人来消息了。”

“谁？”

“二姊。”

“二姊托了甚么？”沈长安小手捏紧筷箸，生怕传来坏消息。

偏生顾如珩不再言语，疏淡道:“食不言寝不语。”

她是寡淡冷情的性子，余下不多喜怒哀乐都给了二三人，对待旁人闲事总不热络，面色瞧不出半点好坏。

沈长安只好糯糯道:“如珩，你告诉我罢。”

“你斟酌一番等会儿怎么哄我，倘若高兴了，事无巨细与你说。”顾如珩声音正经清冽，丝毫没有起伏。

狸奴于一旁吃着虾米掺粥，不时嫩嫩叫唤两声。沈长安咬唇，自然知晓如何哄她。

便在吃完饭食收拾好后，红着耳廓亲了她一口。

顾如珩受用般眯起眼，眼睫颤了颤:“午间一妇人来，道是张家新妇托了几句话，让带给我。”

“一是事情已处理妥当，她并无大碍，婆婆正在清理准备分家，二是让你勿要担心，一切都好，张三靠得住。想必怕妇人多舌，二姊只捎了这么几句话，照当日张三言行举止来看，他怕也是个疼媳妇儿的，应当只是不大爱生事，平素常忍气。”

她顺着怀中狸奴柔软的毛发，目光沉静。

沈长安呼出口气，总算放下了桩心事:“二姊幼时待我极好，以前没人愿与我玩，唯她总带我去林间抓鸟雀，旁人做的也都带着我做，一件没落下。如今能有个好归宿，夫家待她不错，我也放心多了。”

“长安。”

“嗯？”

顾如珩看着她:“倘若，倘若日后我要北上，你可愿与我一道。”

现下朝中政党之争硝烟暂去，皇女一派又主维新，李旻复职乃必然，他年逾还历，膝下无儿无女，难免孤苦。何况江南东路潮气重，长年下去，一双腿定是愈发疼痛难忍，唯有北上。

沈长安眼中微有怔色，顾如珩也不打扰她，低垂眼帘，有一搭没一搭挠着狸奴脖颈。

只单薄的身子笼罩于烛火下，略显寂寥。

沈长安抬眼看着她病弱苍白的嘴唇，心下轻叹，终于是到了这一日。

数年前村里各家各户便知山上贵人是他路来的，不过先前赵氏嘴中提了句，才大抵知晓顾如珩原先住在汴京或京畿附近。何况两人互表心迹后，顾如珩曾仔仔细细讲过来历生平，沈长安便猜到她终有一日要北上。

自己无父无母，更加知晓亲缘可贵，加之顾如珩与她在一起，注定往后膝下无子女承欢，若是留在苇塘村让顾如珩孝道都尽不了，那便是耽误人家了。

只不过道理繁多，她在扶余镇亦活了十五载，一朝要离乡自然不舍。半响后方弯了弯眉眼，眼神清亮道:“如珩，我与你一并北上。”

她笑的干净又温雅，声音中俨然带着十分认真。

顾如珩手下动作顿了顿，许久，低声道:“最早也得三四个月才能北上，不急。如今汴京及其他路的大城府，女子自由甚多，婚嫁与否，他人都不会管。加之各大街巷都有女子经营店铺，若是以后想开店，我们可以在城内置办间铺子，你来打理。”

“至于爹娘，长安你若不嫌弃，我可聘人将他们移葬至京畿地区。苇塘村田地宅子诸类，都能留着，往后你想回来看看，我们便南下。”

沈长安嗔了她一眼:“为何就直唤爹娘了。”

顾如珩敛眉，眼尾上扬似勾人:“那你说说，以后是不是该唤爹娘。”

到底不似她心思多面皮厚，沈长安小脸染上一抹绯色，些微侧过头不愿说。

“待我们去了东京，求得外祖父应允后，便成亲罢。”

“甚，甚么？”

沈长安一时舌头打结，顾如珩定定看着她，展颜又说了遍:“我们去东京成亲，可好。”

没再见过比她更直白的人，沈长安霎时脸红了通透，于她视线下无措点了点小脑袋。

顾如珩亦只是笑。

不过几息后，又担忧道:“那外祖父可会不答应？毕竟世俗女子与女子相恋，总是不符伦理。”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