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见小乞丐之前,叶弦则一直以为自己是自由的!是无人能约束管教的!
在遇见这个杀千刀的小乞丐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活着的!
叶弦则恨得一口牙齿几乎咬碎。
他侧头看向正牵着自己衣角的小乞丐,内心怨念快要冲破苍穹。
面摊老板在身后挥着手道别。
“父子俩有话好好说别吵架了啊,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非要动手打架……”
后面老板好像还说了什么,不过叶弦则没听清。
他急于摆脱这个兔崽子,他很迫不及待了!
抬脚,踹倒这厮,然后跑路!
抬脚,对,踹!
叶弦则心里反反复复想着这句话,自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小乞丐拖着拐进小巷里。
“你看看这个。”
小乞丐伸手入怀,在脏兮兮的衣服里找了一番,珍而重之的拿出一物。
放在掌心,轻飘飘地,如火红的霞光,夺目而璀璨,正好比小乞丐的手小上一圈,叶弦则眼前一花,定睛看,是一片体积异常小的红枫叶。
七裂的枫叶,枝叶脉络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在他的手心熠熠生辉,好似还在呼吸般。
易碎而美丽。
“你!”叶弦则失控的抓住小乞丐的手腕,眼里血丝乍现。
“这个你是怎么得到的!”
小乞丐表情略有松动,显然是手腕被抓疼了,因为手心里还放着红枫叶,不敢轻举妄动。
叶弦则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眼底寒意凛然,与之前完全不似同一个人,小乞丐看着他的脸,有些不知所措。
“跟我走!”叶弦则拉着他,狂风过境般跑过大街小巷,有人与他搭话也不理,黑着脸只顾狂奔,小乞丐被他拽着手腕,痛的眉头皱起,只差被拽到地上拖着跑了。
等叶弦则停下,小乞丐已经累的不行,气喘吁吁还不忘打开手掌看看。
红枫叶还在。
叶弦则喘了一会儿,瞅瞅红枫叶又瞅瞅小乞丐的脸,之前没怎么注意,这张隐藏在黑泥下的脸,这双眼睛,颇为熟悉。
“安氏?”他憋出两个字,紧张的等待回答。
小乞丐默不作声,却点了点头。
“容云谷安氏的幸存者?”
叶弦则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蹲下身和他对视,兴奋地重复:“你是安氏的幸存者?”
小乞丐又点头。
“你,你叫什么名字?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的?”
叶弦则已经开始结巴了,眼睁睁看着小乞丐等他说话。
“安辰遇,字,无忧。”
听闻安氏宗主安逸远年过二十五也无道侣,某日在深山捡回一婴孩,收为义子,取名为辰遇,又希望孩子一生无忧无虑,故,定字为无忧。
叶弦则用袖角擦去小乞丐眼睛周围的污垢,一双明亮黝黑的眸子定定的看过来。
“像。”他伸爪子双手并用揉起安辰遇的脸:“太像了!安逸远总说他捡回来的孩子眼睛和他几乎一模一样,如今看来,你真的是他的义子!”
安辰遇任由他揉着自己的脸,黑泥搓下一层又一层,这厮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叶弦则喃喃的念叨:“怎么搓不完呢……”
安辰遇:“……”
“来来来!你随我进来。”
雷厉风行的叶弦则没等安辰遇歇好了,把他推进一个小木屋里。
木门吱呀声响,打开又被重重关上,屋子里家具陈设并不多,严格来说只有一个灶台,箱子,床,桌子,破破烂烂的水缸。
几乎算是家徒四壁了。
“我家穷,不过能勉强遮风避雨了。”
叶弦则低头忙活着,在箱子里翻啊翻,扔出一件又一件破衣烂衫,最后把一套青色的衣衫递给安辰遇。
“这是我小时候穿的衣服,离……额,我出家门那天为了留个念想,这些年一直藏在箱底,你试试看合不合适!哦,对了对了,先带你去洗个澡!”
“不是,你先等……”
话还没说完,疾风般的某人又拖着安辰遇一头扎进小屋外不远处的河里。
一番要命的折腾之后,原本脏兮兮的小乞丐清清爽爽坐在床边,晕晕乎乎扶着脑袋,还没缓过神。
换了身衣服洗了个澡如脱胎换骨,安辰遇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俊秀清丽,湿透的黑发披散在肩,他本来就瘦,乍一看竟像个小姑娘似的。
不过也只是乍一看像而已。
安辰遇抬起疲倦的眼皮冷冰冰看过来,叶弦则顿时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中,打了一个哆嗦。
“我找了你五年了。”
安辰遇开口道,声音里说不出有什么样的感情,只是有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冷意。
叶弦则想了想,容云谷之乱在五年前,他来到清阳城也是五年前的事,几年来他一直在这个城里游手好闲的当个说书人,只在热闹的地带游荡,按理说,不应该找不到的。
安辰遇接着说:“容云谷出事后,义父让我拿着他的信物,前去碧丘寻你,我前前后后在碧丘寻了十几圈,最后回到清阳城,竟然在一个小茶馆里找了你。”
他苦笑着,说不出的悲凉。
“义父说,只能找你一个人,把信物给你,你就会明白一切。”
叶弦则也一同苦笑起来。
容云谷被灭前夕,他在碧丘收到了一封安逸远亲笔信,信中说容云谷即将遭难,并说明了其中缘由,让他尽快赶来,谁知到了清阳城,三百七十一具尸体已经被埋进深坑,昔日仙境般的容云谷,毁得面目全非。
这一来一去,竟和安辰遇完美的错过了。
“无忧,这五年来,你没想过放弃?”
安辰遇斩荆截铁道:“义父之托,纵是死路,也要往里走。”
“你今年多大?”
“十四。”
五年前,他才九岁。
清阳城到碧丘数百里之远,一个九岁的孩子,是怎么走过那么远的距离,到碧丘寻不到他,又回到清阳城,来来回回只靠徒步?
叶弦则翻过安辰遇的脚,小小的刚好握在掌心,触感并不柔软,厚厚的老茧布满了脚掌,敲一敲还能有梆梆的声音。
“几百里,你怎么走下来的?”